Game Over！中國言論審查全面「消毒」遊戲內容　廠商被逼出走美日求生存

中國龐大的人口數創造了龐大的遊戲市場，中國的遊戲開發商更陸續推出多款大受歡迎的遊戲，但情況最近發生極大變化；《日經新聞》最近報導分析指出，中國政府越趨苛刻的的審查制度、思想控制，還要求遊戲內容為政治文化服務的政策，讓遊戲商處處受限，遊戲內容動輒必須「消毒」、刪除血腥畫面。即使是由中國廠商開發，在全球大受歡迎、下載量第一的手機遊戲，仍不能通過中國審查制度的魔爪，根本無法在中國下載。這樣的情況，扼殺了中國在遊戲產業發展「軟實力」的機會，也使中國遊戲市場的產值排名面臨下滑，更促使中國遊戲商為求生存外移到美國、日本等有言論自由的國家。就連長期希望進軍中國而對中國政府處處示好的 Facebook 執行長 Mark Zuckerberg，最近都公開痛批中國的言論審查制度。

被「消毒」的和平線上生存遊戲

《日經新聞》的專文指出，中國政府箝制線上遊戲內容的力度不斷加大、不斷大規模「消毒」遊戲的內容，例如中國互聯網公司網易推出的生存遊戲《荒野行動》，在國際版裡，遊戲人物被射擊後會噴血、屍體會倒地，但在中國版裡，中彈的角色只會飄出藍色粉塵並消失在螢幕上。

相似的例子還有騰訊旗下工作室開發的大逃殺手遊《絕地求生：刺激戰場》，因為被中國國家廣播電視總局認為過於血腥暴力，因此在下架後修改遊戲內容並重新上架成正式版本《和平精英》，中槍的角色不會流血，死亡時也只是單膝下跪並揮手、消失。和《荒野行動》一樣，在國際版的《和平精英》裡，中槍角色的流血未遭刪除，死亡時也不會下跪揮手。

《日經新聞》的專文作者 Jada Nagumo 和 Rurika Imahashi 猜測，北京當局監管遊戲內容力道加強的原因，或許和現在香港街頭已經在許多人眼裡淪為「戰區」有關，因此中國政府嚴肅看待線上遊戲的城市戰內容，不再視為無害的娛樂。

《彭博社》則報導，騰訊在今年 10 月初推出射擊類手機遊戲《決戰時刻 Mobile》，在 33 個國家的免費 App 下載排行榜都名列第一，下載量已經超過 1 億。但是，由於政府限制，這款來自中國開發商的遊戲卻無法在中國下載。取而代之的，在中國的 App Store 最受歡迎的遊戲，是中國官媒《人民日報》和騰訊共同推出的城市建造遊戲《家國夢》，這款「愛國」遊戲是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 70 週年，讓玩家根據共產黨的政策來建設屬於自己的城市。

嚴苛的審查制度扼殺中國軟實力

《彭博社》指出，在過去 20 年，中國遊戲產業在人均工資快速成長的背景加上低成本設備的優勢之下，得以迅速擴張、成熟，更重要的是過去中國政府對遊戲產業採取相對放任態度，因此像騰訊、網易這類的互聯網公司起家並成長。當時的中國政府雖然沒有完全忽略對網路遊戲的管制審查，但絕大部份的注意力都放在電視、電影等傳統媒體。

在 2016 年的時候，騰訊發行的格鬥遊戲《王者榮耀》受到中國和海外玩家的盛大歡迎，騰訊還收購了芬蘭遊戲開發商 Supercell Oy（知名戰略類型遊戲《部落衝突》的開發商），進一步擴大規模成為全球最大的遊戲公司。《彭博社》指出，當時中國有望藉由遊戲市場，輸出軟實力、進軍全球。

但是隔年（2017），《人民日報》卻刊登社論，嚴厲批評《王者榮耀》，稱其「扭曲價值觀和歷史觀」的「毒藥」，警告青少年遊戲成癮的現象，並呼籲政府制定更嚴格的法官來規範線上遊戲。作為回應，2018 年中國政府停止發放許可證給新上線的遊戲長達九個月的時間，今年更發佈嚴格的新規定，禁止任何危害威脅中國政治制度或文化的內容，更限制青少年的遊戲時間，限制未滿 12 歲的玩家每日限玩一個小時、不得在每天晚上九點到隔天早上八點之間上線，而 13 到 18 歲之間的玩家則每日限玩兩個小時。結合中國網路的強制實名制讓遊戲玩家若未通過實名認證就無法登入遊戲，這項政策因而得以快速、有效地被執行。

《彭博社》批評，就如同遭到政府嚴苛限制讓中國電影業無法拍出可以吸引全球觀眾的作品一樣，這些針對線上遊戲的新審核政策也扼殺了中國遊戲公司的創造力，將使中國開發商不得不二選一：要為了自由創作出走海外，還是留在中國接受審查限制？但無論中國開發商選擇哪一項，顯然中國政府已經將中國創造出有擁有全球文化影響力作品的機會親手扼殺。

中國遊戲公司尋求出走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從 2016 年以來，大力在中國國內展開「清理」運動，消滅色情、賭博和「負面信息」，即使遊戲產業為中國創造 360 億美元的產值，仍必須配合官方宣傳「愛國主義」的主旋律政策，除了必須去除遊戲中涉及暴力或性的畫面外，遊戲開發商還得依照審查機關的要求，加入「愛國」的情節、為黨宣傳、傳達「正能量」。

《日經新聞》指出，審查政策的收緊嚴重影響騰訊這類的大型互聯網公司，中國境內的遊戲開發商開始急切尋求出走海外的機會。總部位於南京的遊戲公司 Ice Games 的開發人員 Zhao Meng 表示遊戲產業的處境越來越艱難，「拿到政府許可證需要非常久的時間，而且現在中國整體經濟放緩，遊戲市場也表現不佳，所以有越來越多公司想要向海外發展」。北京的娛樂公司完美世界的製作人 Yu Zheng 也坦言，「沒人知道通過政府審查要耗費多少時間，政府會檢查每個細節」。

中國有著全世界最大的遊戲市場，但是中國極為漫長的審查時間讓小型遊戲公司難以營運。騰訊等超大型公司也阻礙了市場競爭，新加坡市場諮詢公司 DotC United 的董事 Joni Wen 指出，這一點使得中國本地的小型新創公司幾乎沒有發展機會，另外對於外國公司來說，中國的審查制度和寡占局面也成為阻礙他們進入中國遊戲市場的阻礙和噩夢。

荷蘭研究公司 Newzoo 則預估，北京當局收緊的審查政策——不發放許可證給新的線上遊戲以及嚴厲限制青少年玩遊戲的時間——將會讓美國在今年超越中國，成為全球產值最高的遊戲市場。

在中國經濟放緩拖累遊戲產業成長之後，騰訊和網易兩大公司積極向海外擴張，騰訊在 2013 年收購了 5% 美國暴雪公司的股份，去年騰訊又授權新加坡遊戲發行商 Sea 在東南亞發行騰訊旗下的遊戲，今年 9 月騰訊又以 1.34 億美元收購了開發出《神秘世界》的挪威遊戲公司 Funcom。網易則在今年 7 月收購加拿大 Behavior Interactive 工作室，並在蒙特婁成立新的遊戲研發工作室，目前海外銷售額佔了網易業務總量的 10%。

美國、日本等付費玩家比例高、有言論自由、發行遊戲不需要經過政府批准的國家是出走海外的中國公司極力想要發展的「特別重要的市場」，其次是韓國、東南亞和印度。

Facebook 執行長痛批中國審查制度

除了中國本地的遊戲公司因審查制度而不得不尋求出走外，長期希望進入中國市場的 Facebook 執行長 Mark Zuckerberg 日前也痛批中國的言論審查。據《路透社》報導，過去 Zuckerberg 為了進軍中國，會見過習近平、學習中文、在霧霾嚴重的北京天安門廣場慢跑並將照片上傳 Facebook，甚至在 2015 年時請求習近平為他當時未出世的女兒取一個中文名字，但日前 Zuckerberg 在美國喬治城大學演講時，多番批評中國的審查政策，更直接指責中國影音社交平台抖音，「我們的服務產品如 Whatsapp 提供給全世界的抗爭者和活動家強大的加密及隱私保護功能，但是在全球範圍快速成長的中國 App 抖音卻審查這些使用者，就算使用者人在美國也一樣。這是我們想要的網路環境嗎？」

Zuckerberg 更進一步表示，「我想在中國提供服務，因為我相信這樣可以將整個世界聯繫再一起，我認為我們就可以建立一個更加開放的社會。」「我為實現這一目標而努力，但是我們永遠無法就在中國開展業務所需的條件達成協議，他們（中國政府）也永遠不會讓我們進入（中國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