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2010 高雄縣市合併以前,高雄縣環繞著當時的臺灣台北以外的第二個直轄市高雄市,內靠中央山脈,外臨臺灣海峽,以農業、石化等重工業為主。鳳山區作為過去的縣政府所在地,在高雄縣市合併升格後,也成為直轄市高雄市人口最多、全國人口第 7 ,比大安區還要多 7 萬人的行政區,在市議員與立委選舉中都自成一個選區。
「韓流崛起,鳳山發跡」鳳山有「黃埔軍校」陸軍官校、中正預校及過去的陸軍步校等軍校與 5 萬眷村人口,過去也是高雄縣政府所在地,有非常多軍公教人口,傳統上是中國國民黨大票倉,但藍綠板塊還算平衡。2018 年韓國瑜競選高雄市長,從鳳山吹響「三山造勢」號角,之後在此斬獲 11.8 萬票,大贏陳其邁 3.2 萬,居全市之冠。2020 年底罷免投票時,韓國瑜在鳳山「得票」 11.8 萬,僅有 3,062 人反對罷免,但反對票數仍居全市之冠。
鳳山區本(3)屆共有 15 人競爭 8 席(包含 2 席婦女保障)市議員,最近一次選舉中的選舉人總數為 29 萬 1,566 人。在現任議員中,國民黨佔 4 席、民進黨 3 席,無黨籍 1 席,平均年齡 44.6 歲,略低於高雄市平均(48.7),不過國民黨 2 名年輕議員鄭安秝(27)、鍾易仲(40)均是自貪污定讞的父母手中接棒的「政二代」,這樣的「世代交替」難免令人質疑。
《沃草》專訪 3 位第三勢力參選人:2018 參選落敗,在經過臺中市立委陳柏惟選舉、罷免等大戰洗禮後,捲土重來的台灣基進李雨蓁;上次代表時代力量參選,2020 年退黨又經歷罷免風波,近年興趣包含 cosplay、女僕文化,爭取連任的現任無黨籍市議員黃捷;在時代力量陷入退黨潮時逆勢加入,打出「唯一提名」以與黃捷互別苗頭的時代力量顧崇德。(按號次排列)
現年 29 歲的黃捷,從大學時就參與社會運動,研究所期間休學從事記者工作,在立法院採訪時,受到時代力量黨團主任陳惠敏邀請,加入時代力量立院黨團,2018 年代表時代力量回到故鄉鳳山參選市議員,並以第 6 名當選。之後一次在議會質詢時,因市長韓國瑜跳針回答「高雄要發財」,黃捷仰天長嘆「天啊!」而一夕爆紅。2020 年高雄市長韓國瑜與蔡英文競選總統,時代力量遲遲不願表態,讓黃捷倍感失望。在韓國瑜被罷免之後,黃捷自己也被提案罷免,在積極向選民說明,以及在地民進黨立委許智傑動員組織支持下,罷免反對票不但超過同意票,甚至超過黃捷當年當選議員的得票。
在此之前,時代力量早已多次分裂,黃捷則堅持到 2020 年 8 月決策委員選舉時,因親妹妹被黨中央指為「人頭黨員」,黃捷批評黨內已無民主並宣布退黨。經歷市長韓國瑜與自己的罷免案之後,黃捷人氣不斷攀升,這次挑戰連任看似輕鬆,也清楚知道自己的定位,「既然我沒有任何(政黨)加盟店,只有一個商品,就必須把這個商品做到極致。」
走出一條非典型從政道路,黃捷在選前最後階段,跑遍全臺為年輕候選人站台,儼然成為臺派超強母雞。但他卻也直言「無黨籍很難生存」、「一個人什麼都做不了」,如果能在年底大選中生存下來,不排斥加入政黨。
【沃草】 記者朱乃瑩報導
問:請簡單自我介紹。
「通常大家都從電視上對我有一定的認識,會直接問『你就是翻白眼那個嗎?』『本人好年輕喔!』」
「我會說我是鳳山區的市議員,還有我倡議的議題。像鳳山最重要的公共建設是黃線捷運,也會談大眾運輸、機車族權益、弱勢權益、無障礙設施這些。兒少與霸凌也是我特別希望為大家發聲的議題。」
「其他就是人權議題,但是我後來比較少在地方上講人權,因為這算是比較高的概念,你在跟地方選民溝通的時候,大家其實很難去理解人權的意涵,所以我比較不會把這個詞掛在嘴邊。通常是去課堂分享,或是跟人權團體交流的時候,才會談一下現在臺灣人權的狀況。」
「談的內容非常需要根據對象來調整。像我平常倡議的性別或環保議題,在地方上很難用概念來講,必須轉化成實際面、具體可以做到什麼。講『居住正義』,我一定是說『要多蓋一些便宜的房子,讓年輕人有地方住』;環保議題會變成『要放一些監測的裝置,讓空氣品質越來越好』;性平就會說『要保障大家有結婚、組家庭的權利。』人權的概念比較難理解,我後來很少在地方上談,通常是課堂分享、跟人權團體交流才會討論到。」
問:你從什麼時候決定要做政治工作?為何選擇加入時代力量?後來為何會退黨?
「關心政治是自然而然。我從高中就開始關心公共事務,那時候日本發生 311 大地震,臺灣人全民都在關心,進一步也討論到我們要不要用核能。我從這個議題開始,到了大學有很多議題出現,從能源、臺東美麗灣、2014 年的太陽花、2015-2016 年的反空汙,我一個事件一個事件去參與、經歷之後,不小心就走上這條路,從街頭到體制裡。」
「我原本對傳播很有興趣,高中是大傳社,大學也做過校刊編採,後來當了一陣子記者,但大學老師陳惠敏(時代力量黨團主任)找我進立法院工作,希望我發揮公共衛生的專長,幫忙衛環委員會的法案。後來他們需要有個人出來選,就找我出來選。其實有點意外,我本來是很低調的人,從來沒想過站在檯面上。」
「加入時代力量也是機緣。我不是比較過所有政黨後才選擇,而是價值理念跟這個政黨逐漸靠近,自然而然就被找進去了。」
「我一開始對社民黨最有興趣,大學是范雲的學生,也有幫忙過社民黨的選舉,甚至 2016 阿苗(苗博雅)選立委,我還只是大學生,也有去幫忙。」
「後來離開時代力量,應該是大家對政治的判斷不同吧。雖然價值理念沒變,大家都想捍衛人權、期待公平正義,但政治非常講求手段跟策略,過程中我一直感受到我們的衝突。大家對政治光譜的期待有落差,才會漸行漸遠,那也沒關係,就是相處的過程,該分手就分手。」
「包括 2018 年要不要挺其邁選市長、2020 年要不要表態支持蔡英文總統。」黃捷苦笑說,「他們說不當小綠,但我覺得我們對國家主權有共識,在這麼好選、一翻兩瞪眼的情況下,沒什麼好不支持吧!」
「韓國瑜跟陳其邁、韓國瑜跟蔡英文,這應該沒什麼好選吧?」
問:你還不用開口,選民就知道你是誰,作為少數擁有全國知名度的議員,這對你有什麼影響?
「有高知名度一定有優勢,畢竟知名度是公眾人物的首要條件。但它也是雙面刃,很多人對你的印象來自特定媒體,有些電視蹹會說我自私、傲慢、個性很差。雖然只要跟我相處過,就會知道我完全不是這種人,但平常看中天、中時、TVBS 的人,就覺得我超級沒禮貌、很驕傲,見到我的表情嫌惡到極致。(嘆一口氣)」
「我想說,你們到底看了什麼啊?那個人是被講成怎樣啊?變成我要花很大力氣去消除他們的偏見。」
「給我的恐嚇信從沒斷過,但有一陣子是直接說要對我人身傷害,『先姦後殺』這種字眼都有,或是把我講成婊子、妓女、小心你全家⋯⋯會比較擔心人身安全。那陣子警方也建議我請隨扈,但我不希望影響大家,還是自己騎機車行動。很多支持者送我防狼噴霧,我有放在包包,想說至少遇到事情可以噴一下。」
「最近一次是 5 月的時候,我在一個空地圍欄掛布條,隔幾天我的眼睛就被挖掉了。只挖眼睛,你就知道他想表達什麼。(笑)」
「會看我眼睛不爽的就是韓粉,他們就是討厭我翻白眼。朋友建議我請隨扈,說『這次是挖布條的眼睛,下次就是挖你本人的眼睛!』講得我也有點害怕。」
「韓粉到現在還是在記仇,到地方上還是有人罵我翻白眼、沒禮貌。我知道他們心中這個結,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化解。」
問:之前差點被罷免,你的感受是?
「其實我一路都蠻平靜,對於個人的成敗,我真的看超淡!不知道是天生個性這樣,還是因為我是摩羯座。」
「我進到政治圈是一場意外,因為某個社會的趨勢才進來,如果因為時勢所趨再離開,我覺得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所以我一直有個心理準備,我隨時都有可能被換掉或踢掉,當大家不需要我,或是某個社會氛圍不允許時,我的位置本來就很有可能被取代。」
「從大方向去看這些事,我們都是歷史洪流上的一個小事件,但這些事件都是臺灣民主的一部分。」
「從第一階段、第二階段到要罷免,我情緒起伏都不大,只有開票當天有點哽咽,但不是因為保住工作而慶幸,而是超多人圍到服務處,跟我說『黃捷!加油!』,我是被現場支持者的熱情感動而哽咽,他們也覺得好像見證一個民主的時刻。」
問:如果當時被罷免或是這屆落選了,你接著會做什麼?
「我還是會留在政治圈,因為這是我感受到天職的地方,我一直覺得政治工作的自我實現程度非常高,我很喜歡這份工作,可以實踐我那種無處發洩的正義感。就算沒有在檯面上,我還是可以當幕僚,或是在某個公共事務相關的組織裡做事。」
問:你覺得自己跟其他的議員有何不同?
「早上去會勘的里長就說,我走一條超級非典型的路,是跟其他人很不一樣的議員。我打選戰的方式也跟別人完全不一樣,其他人可能是靠傳統組織,我幾乎是從媒體上、社群上的知名度打回地方,過去在鳳山也沒有這樣的人出現。」
「另外知名度也很現實,我可能是高雄少數有全國知名度的政治人物,跑地方還有人說『高雄我只認識黃捷跟陳其邁』我有次去按摩被問到工作,只說我是在一個服務處,老闆就說『不錯啊,過幾年你就可以跟黃捷一樣!』他不知道我本人長怎樣,但有聽過我而且印象不錯,才會把我當成一個模範。」
「我只有知名度比較高,但傳統政治人物的人脈跟資源真的是排山倒海,像我們這種沒有背景的人,加上我後面兩年都是無黨,沒有資源、沒有企業支持、也沒有黨派。我們南部有時候很『靠勢』,當你沒有背景,對方很容易『看你無』。我在地方這 4 年很常感受到,別人覺得我就是一個什麼靠山都沒有的小女生,言談之中對我很輕挑,或是覺得我沒什麼權力,找我也沒用。」
「南部真的是『靠勢』,他們可以去找政治世家、企業抖內,為什麼要找你?」
「所以我接的案件類型跟其他議員很不同,當民眾需要人事安排、升遷、找工作、小孩要進資優班、出國比賽或做事情需要資源,就會去找有錢的議員、找企業抖內,但我接的真的都是市井小民。」
「我沒有包袱,我也敢替基層講話,有人在學校、職場被霸凌,我就會出來幫他發聲,因為我也不怕得罪人。另外,通常議員都是幫別人喬違建,但我都主張違建可以拆,這其實很容易得罪人。常常商業空間的消防安全不合格,卻一直被喬過去,民眾看不下去就會向我投訴,那種只要一次出事就不得了,所以我都叫局處該拆就拆,沒在手軟。」
問:我看到連國民黨的資深議員也在背後誇獎你的的社群經營?你有什麼秘訣嗎?
「可能年輕人比較有網路優勢,很多資深議員也發現他必須使用網路,過去連臉書粉專都沒有,最近也開始請小編,他們就會來請教我技術問題,或者諮詢最近的事件要不要發文,就是開始摸索網路這一塊,藍綠都有。」
「我一整天在外面跑,文案不可能全部自己寫,所以會有小編,但出去的文章一定是我自己修改過、加過東西才會發。」
問:談談市政,你認為高雄最優先要解決的問題是什麼?
「(陳其邁)市長都有抓到重點,他對高雄很了解,當前問題就是產業轉型跟交通建設。」
「高雄過去是第二大直轄市,我們的產業歷史枷鎖太重,從過去的重工業要到現在的新興產業進駐,中間斷層太大,所以年輕人北漂、回不來。市長有在做產業轉型,他上任馬上搞來臺積電,後來也很多新的科技業、文化產業、體育產業要進來。他有重視到我們年輕一輩比較期待參與的,一些比較有未來性的產業,而不是固守在過去的化工、石化。」
「交通就是從捷運開始,這是城市公共性的象徵。高雄跟臺北蓋捷運的速度真的差非常多,臺北最快可以 1 年蓋 1 條,高雄 20 年蓋了 2 條,永遠的紅線橘線。大家一直說高雄捷運沒有用,就是因為路網起不來,沒有路網就沒人要搭。捷運黃線今年年底要動工,紫線也開始規劃,等輕軌那一圈成圓之後,路網就拉起來了。」
「路網形成就有基本人次,人次提升,城市就會進步。因為需要大眾運輸的不只是在地居民,還有很多觀光客、外來客、老弱婦孺都很重要。」
「在掃市場時,我也會半開玩笑地對民眾自介,我是黃捷,黃線捷運的黃跟捷。」
問:這次市長選舉,你會投給柯志恩或是陳其邁?
「當然是陳其邁啊!(大叫)」
「我跟柯志恩很不熟,他在當(不分區)立委時,我在立法院有遇過幾次。後來知道他選板橋立委、再來去當國民黨副秘書長。他最近才搬來高雄,行程非常之少,要了解他,甚至遇到他的機會都很少,只有從媒體上。」
問:你政治上的楷模是誰?
「我很喜歡李登輝,我有一堆他講政治哲學的書。他雖然是念農業的,但他的格局,和他作為人的中心思想,蠻值得學習,對我也是很重要的強心針。」
「我最近在讀梅克爾傳,他是在右派裡面找到左派空間的人,加上他是歐洲權力最大的女性,作為女性政治人物,也有值得我學習的地方。雖然他的行為跟我們立場不符(對中國和俄羅斯這兩個威權國家態度和緩),畢竟是注重自己國家利益,這都可以理解。」
問:支不支持臺灣獨立?
「我覺得臺灣獨立是先追求實質獨立,至於程序與形式,要看國際社會的局勢。我自己很樂觀,因為以目前的印太戰略、跟美日的合作狀態,我認為臺灣接下來的趨勢,一定是越來越有機會,參加國際社會的各個組織跟活動。」
「現在就是先透過一次又一次的外交進展,像前陣子賴清德去安倍家祭,再來裴洛西來臺,這都是國際外交很大進展。很多東西不能明說,但這種交流每次都是重新定位臺灣在國際上的位置。」
問:在議員層級上可以為臺灣獨立做什麼?
「很多耶!現在臺日關係是史上最好,接下來還可能更好,因為(現任首相)岸田大概會維持安倍路線。光是這兩年奈良美智來臺灣,在臺北、高雄、臺南都辦了展覽,那就是非常實質的文化交流。雖然都是透過民間活動,但當人民的情感連結越直接、自然,外交的關係就會越來越緊密。」
「既然我們無法從國家對國家的層級去建交,城市對城市倒是很容易。臺灣各縣市跟日本都有很多交流,高雄也跟京都結成姊妹市,也會有日本棒球隊來高雄移訓,做臺日社區棒球的交流賽,我覺得這都是加深。我們先從其他地方各個擊破,city to city 是很好的層級,可以增加我們的國際知名度跟國際地位。」
「各個議題都可以多交流。前兩年疫情還沒開始前,我去了訴求『反戰』的沖繩慰靈祭,就是在講反戰,那邊的人直接經歷過二戰,到現在也還是有美軍基地,所以有很多紀念館跟戰爭遺跡,我們就有去跟沖繩的議員交流,臺灣也有戰爭記憶。」
「另一次是我去東京參加同志大遊行、跟東京的議員交流,收穫超多。東京的議員超佩服臺灣,有幾個跨性別議員來跟我們交流,詢問臺灣是怎麼讓同婚通過的?因為他們推進的路程比臺灣慢很多。但他們的好處是,跨了(性別)之後人們接受度反而很高,甚至還有好幾個選上議員,民眾也不會反感。」
「臺灣是同性方面走很前面,他們則是跨性別方面走很前面,但對外型的模組、性別秩序都更強,不太能接受『偽娘』或『Tomboy』的外型。像你(記者本人)的短髮,他們就比較抗拒。」
問:你對性別議題的看法?
「性別議題一直是我超級核心的關懷!我在高雄的感受是,從 2018 年到現在慢慢在推進,但比較兩極。我覺得跟年紀有很大關係,可能因為北部年輕人的比例比較高,或是南部的年輕人都在臺北,所以臺北要辦同志活動或是多元性別倡議,環境都相對成熟,但在相對保守的南部還是有點刺眼。」
「像我在議會提一個『性別權益監督小組』,找幾個支持同志或 LGBT 的議員,籌組一個議會裡的小單位,然後我連提了 6 次都被否決!國民黨竟然是用甲級動員,call 所有的議員到場,所有人都到喔!狠狠地投下否決票。」
問:這個小組有國民黨議員嗎?
「沒有,完全沒有。」
「韓國瑜當市長時,我覺得他性別意識很低落,對非異性戀極度不友善,應該要加強。」
「殊不知他們非常敏感,我只說『性別平等』,連『同志』兩個字都沒有寫!我說,『大家都支持性別平等,不是嗎?』他們馬上理由很多,說『誰不知道你的性別平等是支持什麼?』」
「這種恐同的人在議會是多數,代表他們地方上的民意大概也都長這樣,所以在高雄要推性別權益,真的還有一段路。」
問:對學校的性別教育,你怎麼看?推動過哪些工作?
「這我也一直有在追。前兩年很多家長來投訴『彩虹媽媽』假借說故事,散佈一些謬論,曲解性平繪本裡面的內容,甚至會叫小孩簽『守貞卡』。講完故事後,結論竟然是『同性戀是精神病,要治療』、『男生穿裙子很噁心』,就這樣跟小朋友講。」
「他們真的很瘋狂,做這種事情很有動力。」
「我們請教育局去監督,也有重新擬定一些制度,例如故事媽媽的教材一定要經過課審會審過,還有以往早自習,教師都不在,我們就要求導師一定要跟班,不能放任校外人士在學習時段,自由傳達他的價值理念。」
「教育局後來有進校園調查所有學校的狀況,也沒有家長再跟我投訴,應該是有比較好。」
問:有沒有處理過同性家庭的選服?
「有,我們前陣子剛處理一對同志爸爸王振圍,他也是我的選民跟朋友。他們要抽公托,但因為孩子是收養,法院程序要過兩年以上,才會變成法律上的養子。但過兩年小孩就超過育嬰中心收的年齡層了,就會無法抽公托。」
「我們就跟社會局研擬修正公托的辦法,社會局也從善如流,因為他們過去沒遇過這個問題。修改辦法之後,他們的小孩就可以去了。諸如此類,同志家庭遇到行政上有衝突的地方,我們趕快去把體制改過來。」
「上午在議會審查的社會住宅抽籤辦法,先前市府在釋憲後、專法通過之前,主動納入註記同性伴侶可以抽籤,好像有慢慢進步的感覺。」
「所以我早上其實蠻驚喜,因為過去他們都很常忘記這些事。」
問:你對轉型正義的看法跟態度?
「我比較是防守的角色,常常要注意國民黨的動作。可能真的是歷史觀點跟立場差非常多,轉型正義很多時候都必須要在各種名稱、預算項目上爭執。之前的市長陳菊自己就是轉型正義的代表人物,在任時就把高雄的二二八公園、旗津的人權紀念碑弄起來,該做的都有做。」
「但我上任時剛好遇到韓國瑜市長,他們對歷史的態度很跋扈。那時候有提案要弄不義遺址的紀念碑,國民黨說『不義遺址』這個詞很負面,好幾個議員想改掉,還要投票表決。我很生氣站起來說,不義遺址是法律的定義,而且過去就是這種(刑訊監禁場所)定位,你們要承認歷史。你們為何不敢承認自己黨過去犯下的錯誤?嘰嘰歪歪說不義遺址很負面,這不就是你們過去造成的具體事實嗎?」
「對於美濃區一條紀念日本教育家黑川龜吉的步道,他們也說是媚日、羞辱中華民國,想把那個預算砍掉,我們也花很大力氣說要尊重歷史。」
「其他的,包括檔案調查、歷史解密,還有轉型正義很講求要不要咎責,這一塊都還沒補起來,從促轉會解散到接下來的新編制,都是很重要的任務。但這比較不是我們議員層級能做的事情。能發聲的時候,我們都會盡量發揮我們的影響力,之前也有發過幾篇臉書,只是實質能做的很有限,或是變成爭取一些市政預算,或是希望文化局辦一些展覽這樣。」
問:聽說你非常關心社工權益,可以談談這方面嗎?
「我把那歸類在勞權,像是薪資回捐、無薪加班、沒保勞健保,各種勞動處境我們都有處理過。有些機構就是講不聽,仗恃自己是跟市府配合的長照機構,就去欺壓員工。他們會說,『政府不找我,也找不到別人做這麼大的服務案。』」
「我們溝通也溝通過,譴責也譴責過,你們的服務跟存在是必要的,但不代表你們可以去壓榨社工。我們遇過最誇張的是,一個機構裡有十幾位社工回捐,手法也一直精進,一開始是要社工從郵局匯款,後來怕留紀錄就叫他們拿現金,再後來就直接從薪資扣。這種我們都直接叫勞工局去勞檢、開罰,因為就是薪資不符合。」
「這就是陋習,但陋習不代表是對的!他們真的以為社工來做慈善的欸!我真的傻眼,他們就是員工!大家都是要混口飯吃好嗎!」
「其他勞權的案子也蠻多,因為他們也找不到別人會幫勞工講話,所以我們協助了很多違反勞基法、職場霸凌、職場性騷擾的案子。」
「制度方面,我們針對某些特別容易被壓榨的產業別,要求市府專案勞檢。而社福、金融、醫療、托育這些產業有一些規避監督的方式,產業外的人不會懂,也要求熟悉產業的人士去陪鑑。」
「例如醫療產業不正常輪班的『花花班』,工作 12 小時後,休息不到 8 小時又要來上班,班表看起來非常花。」
「我也一直希望改善勞檢制度,還有勞檢覆蓋率不足的問題,但這就是礙於人力,因為由我們地方聘的勞檢員大概 80 名,跟其他地方比起來還是不足,但那都要中央補助才能增加人力,所以我一直叫我們勞工局去跟中央要錢,多支應一些勞檢員,不然連查都查不到。」
「我們南部的勞動情形其實蠻差的,加上一些企業的勞動意識不足,都會覺得年輕人就是來學習的,沒有無薪加班就是不夠上進,這種觀念到現在還是很多。尤其我們南部中小企業居多,很多家庭企業會要求『共體時艱』,符合勞基法的幾乎很少。有時候勞工來還會替老闆講話,我就會告訴他,不,勞基法就是這樣寫,你要站得住腳(踩穩立場)。」
問:108課綱規定國高中也須必修本土語言後,各縣市普遍都面臨師資不足的問題,請你談談對本土語言政策的看法?
「現在不只師資不足,連(師資較多的)臺語都沒那麼多人可以直接進學校教,相關制度也都沒有建立。加上升學主義影響,不管是家長還是校方,都覺得不是考試會考的東西,就沒那麼重要。當然在國家語言法通過以後,對母語的重視還是有起來,但速度還沒跟上,要大家接受好好在學校上一堂母語課,沒那麼容易。」
「臺獨社團『台灣南社』每次看到我都說,要叫市府直接弄一個母語委員會、學校圖書館要設『臺灣學』專櫃,跟他們見面也都要全程講臺語。」
「我剛回來的時候,臺語都不會講,大家會問『你是外省的喔?』『臺灣人要講臺語啊!』尤其高雄因為很本土,連國民黨的臺語都講很好,好像要會講臺語才是愛臺灣的第一步,他們一直有點這樣的表達,讓我覺得我好像很不愛臺灣,很挫折。」
「加上我從臺北回來、年輕女性這些條件,很多民眾又可能都是在電視、網路上看到我,有的人會覺很有距離感,而我不會講臺語又增加了這種距離感。」
「這 4 年我也盡量在學,現在已經進步很多,只要有面對面的機會,能講臺語的場合,就一定要盡量講,那就是拉近距離的方式。」
「有人說年輕一輩臺語不好是黨國遺毒,是這樣沒錯,但我也會自我期許,覺得臺灣的語言要守住,所以就是盡量學。」
問:也請分享其他你很關心的議題?
「居住正義跟環保。」
「居住正義,我覺得高雄是這幾年才比較有意識到,因為這幾年房價開始劇烈變動。年輕人真的很難買房,我們一直希望擴大興建社宅,還有囤房稅。很幸運地,我任期內通過修正以不同階層、戶數課稅的囤房稅,我先在議會質詢,後來開了公聽會,也找財政局、稅捐處來討論,之後就真的被支持了。」
「其他像是青年租屋補貼,至少讓年輕人在居住議題上不會那麼吃力。希望多元的住宅政策,可以不要讓住宅變成一件需要煩惱的事情。」
「我是住家裡的靠爸族,我也買不起好不好!超貴的!如果哪天我也買得起房,代表我的政策推動成功了。」
「環保。我從大學就關心空污,研究所也做相關題目。高雄的空污是事實,也一直被當成議題炒作。我上任後,一直跟環保局、高雄幾個大企業開協調會,訂定嚴格一點的排放標準,希望大家更新設備,製程上也減少排放。前陣子水泥、電力業的排放標準已經處理完了,現在在修正鋼鐵業的,之前已經去中鋼參觀兩次,也提到放煤的儲藏室要盡量防塵、減少空污。」
「水污,我們鳳山溪的上游是工廠,很常被偷排,水就變色、有泡泡。前年我通過兩個是增加水質監測站,還有劃設為水污染管制區,就有明確的標準可以去開罰。」
問:在沒有黨籍的狀態下,怎麼跟中央單位溝通?有沒有在什麼議題上感到困難?
「有啊,很多。」
「像是愛河灣開放遊艇,我一直希望我們作為港都城市可以更開放,結果市府開標了愛河灣周邊的水上產業,一個標就要綁一個碼頭,對遊艇業、水上服務業很不友善,沒有人會想直接綁這麼大一個碼頭,都標不太出去。」
「我之前就找(民進黨籍立委)賴瑞隆開了一個公聽會,解決大港橋那一段的使用方式。我有明確感受到,中央不理你的時候,你什麼事都做不了,因為那邊管轄權是港務公司,也有涉及海巡署的規定,那都非常中央層級。」
「高雄今年瘋狂停電,一直被詬病,可是臺電是中央單位,我們(議員)到底能怎麼辦?我發文罵也罵了,在議會也質詢了,內容是什麼呢?『請市長-去請中央-告訴臺電,他們的設備很爛、電網很脆弱。』市長說他都有講。我們兩個在議會沒有能做的事欸,只要是中央單位的事情,再怎麼努力,在議會狗吠火車也沒用。」
「那時候我也有找許智傑(民進黨籍鳳山區立委),他請臺電來跟我說明,這已經很不錯,可是後面還有很多制度問題,而且我要調資料數據,還是得請市府去跟臺電要。」
「明明是我們生活的環境,但權責不符,我們管不到。停電時一堆人來找我,但我也沒辦法,只能說這不是我的權管範圍。」
問:之後有考慮加入一個政黨嗎?
「不排斥。」
「民主就是多數決,要找到夥伴,才有辦法前進。」
「以臺灣政黨政治的型態來說,無黨籍很難生存。我現在就是沒有任何『品牌』,只靠我個人這個『產品』,除非我可以一直維持這個狀態——人設非常明確、地方實力非常強大——才有可能變成不需要任何政黨的一方之霸。」
「另一方面,如果我想要有其他發展,或是我在議會需要跟別人合作某些議題,沒有政黨就是單打獨鬥。你一個無黨籍的在議會要連署提案,除非我做人很成功,不然別人為什麼要幫你連署?有政黨的議員要連署成功,要立法、修法都很容易,黨內隨便幫你填好,大家一起連署就過了。如果這個政黨如果在議會過半就更不用說,可以有完全的決定權。」
「可是我一個人就什麼都做不了。除非你真的不在意那些(議案),但這樣做議員就沒意義了。」
問:目前為止,有沒有政黨來找過你?
「年底的選舉大勢已定,各政黨都提名完了,我一定是無黨籍參選。所以我要先想辦法在年底活下來,之後再看看。」
問:這個選區我們也採訪基進李雨蓁、民眾黨陳妙真、時代力量顧崇德,可以談談你對他們的看法嗎?
「跑地方都有遇到,都蠻客氣的。」
「雨蓁 2018 年也有選,之前有遇過。後來跟他比較多應該就是討論柏惟的事情吧,因為我跟柏惟比較好,後來柏惟的罷免案的時候,我就有上去這樣。」
「妙真,就跟他比較不熟,真的就是地方遇到,打個招呼這樣子,不知道他的來歷。」
「崇德就不認識,公開場合也很少遇到,沒什麼看法。」
問:有觀察過自己支持者是哪些群體嗎?
「20-40 歲的年輕男性,這也很好想像吧。」
問:這次選舉多了兩位第三勢力年輕女性,會不會有壓力?還是對上民進黨候選人比較有壓力?跟四年前比起來,這次要怎麼說服選民支持你?
「一定會有壓力,像我的人設是年輕女性、臺灣價值、進步派,這樣形象的人都有可能跟我選票重疊。」
「 4 年前有新人優勢,不需要任何檢視,民眾從你的條件決定要不要投給你,而且很有新鮮感。現在是我 4 年間的所有東西都會被檢驗,加上我現在是無黨籍,我個人的特質跟表現,一定要強到沒有(政黨)招牌也沒關係。既然我沒有任何(政黨)加盟,只有一個商品,就必須把這個商品的價值做到極致。」
「至少我相信我拿出來的成績,可受公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