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恐時期特務跟蹤侵入住宅樣樣來 至今仍認未干擾當事人生活

發佈時間 2021/5/14 10:45:57
最後更新 2021/5/14 10:51:43

【沃草記者廖昱涵報導】促轉會於日前(5/4)發表威權體制加害人相關訪談。促轉會副研究員邱于庭指出,當年情報員自認有職業道德的份際,除回報異常動態外,並不會干擾搜集對象的生活、不會侵害個人權益。這樣的認知,和許多受難者及其家屬因被跟蹤、侵入住宅而產生終身的心理壓力,有巨大認知落差。受訪的情報員也認為,即使民眾觀感不佳,為了國安,還是要承擔負面觀感。訪談也發現,情報員對工作出現信仰般的認同,若實際跟監情形不如長官猜想得危險,他們會先反過來責怪自己是否情報佈建不周。針對繼續監控與否也不太使用「建議權」去挑戰心目中「視野較廣」的上級。

促轉會副研究員邱于庭(攝影/廖昱涵)

促轉會副研究員邱于庭(攝影/廖昱涵)

「走在路上,你會不經意的回頭看。我朋友都說,剛接觸我的時候,看我好像一個瘋子一樣,看人都是這樣看,眼睛好像充滿惶恐。」一名受訪者回憶著當初被監控的心理壓力。另一名受訪者也說,過去常會在電話中聽到奇怪的雜音,看了檔案後才終於證實自己被監聽的猜想。

對於當時被監控者而言,這些有形、無形的監控壓力,都造成人生中的創傷。然而,這次促轉會訪談的幾名當年情報員,卻似乎不這麼想。他們認為,這份職業還是有「道德份際」在, 除有異常動態向上回報以外,並不干擾動態蒐集對象的生活。

偵防只是種了解手段,沒有侵害

不具名的情報員 B 表示:「全世界的國家都一樣的,沒有不做的,就是你看了以後不要影響到人家的生活就是了。」F 也說:「不是關注或監控,而是做一個了解,我們不會騷擾人,不會侵害個人權益」、「從當年角度來說不一定是有侵犯,當年戒嚴的情況,很多事情都是合法的。」他甚至表明,大部分的監控都是「無形」的,要不是促轉會調檔案出來看,不然不會被知道。

情報員 D 也很清楚,監控並不被社會所認同,卻是必要之惡:「我總認為人民是無法接受的。即便嘴巴說破了,你只要影響到我的生活,你監控我就是不高興。即便他做了違法、違規的事情。被你蒐證到了,他也會講很多理由的。更何況是這個被監控的對象,不會承認的。這工作要不要做?誰來做?」

促轉會訪談 6 名退休或現職的調查局人員,各個都有相當豐富的資歷(圖片提供:促轉會)

促轉會訪談 6 名退休或現職的調查局人員,各個都有相當豐富的資歷(圖片提供:促轉會)

邱于庭藉訪談發現,服務年代越晚近的調查局人員,越能掌握到沒有「法源依據」的問題,也能坦誠當初之法律並不完備。但他們還是強調,內部仍存在審查機制,且認為「法律授權」是個晚近才有的概念。

情報員 D 辯駁:「裝錄音器那更不合法,那當時都是允許的,那當時的上級他也不會無遠弗屆的去做,他也是審核再審核,還有沒有其他方式可以蒐證,都沒有,那只好繼續蒐報他的許多言行動態⋯⋯不核准我們就不做,不核准的案子也有啊。」

情報員 B 也說:「解嚴以後不代表這就不做了吧。」D 附和:「歐美國家不也是這樣子做嗎,對於可能影響到國家安全的人員,他們都會去做一些初步的了解或者是深入的查證,這個一定會這樣子做的。」

信任上級、認同工作

邱于庭也分析到,多數情報員並無有意識地運用自己在體制內的決定空間,雖有向上的「建議權」,但似乎並不存在於據點人員的選項中。

情報員 E 就說:「基層沒有資格評斷情資等級…上面有能力去統籌,全面了解後才能區分,確認這個人的重要性。」D 也認為:「他們(上級)當然視野跟我們不同,我們在外勤、那他們看的是全國的資料。」

白恐時期的軍事法庭外刻著「公正廉明」四個大字,格外諷刺(資料照,攝影/廖昱涵)

白恐時期的軍事法庭外刻著「公正廉明」四個大字,格外諷刺(資料照,攝影/廖昱涵)

面對發現自己監控對象沒有危險性,但訪談的情報員們仍會認為自己應該盡責回報,不會停止監控。也認為自己沒有權力決定是否繼續監控、停止監控。

情報員 E 的說法則以上下屬的身份思考:「你要配合指示的一部分,上面會有通盤資料做研判。一個調查人員他只是工作中的一小部分,因為主從關係還是有分。」

邱于庭更發現,情報員們對工作有著信仰般的認同,即使沒有搜集到重要資訊,卻認為是能力不足。情報員 D 就說:「沒有很重要的資訊有兩個狀況,一個是這個人本來就沒有很重要的表現、第二個就是你的諮詢布置根本就不深入,你沒有辦法貼近他,你怎麼會了解到他的深入情況。上級長官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樣子,對不對。…那就怕另外一種可能,這個人有動態、有活動,但你掌握不了。」

面對著受害者與加害間巨大的認知落差,邱于庭引述了一段受監控者看了檔案後的感想作結:不用拘泥於譴責個人,而是當初執政者到底不了什麼架構,試圖讓在裡面的人走進去到那個架構,去做這樣的事情?變成這個架構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