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研院研究員林正義:臺灣太重要,交易型總統川普也沒辦法出賣臺灣
【沃草】記者何宇軒報導
美國第 47 任總統川普在本(1)月 20 日就職,除了在就職演說高喊「美國優先」的施政核心,更簽署一系列行政命令,包括退出 WHO(世界衛生組織)、取消在美國出生即享公民權、暫緩 TikTok 禁令等。有媒體形容,他上任短短數天,卻彷彿已經上任好幾個月。
對臺灣而言,又應該如何面對這個捲土重來的「川普2.0」?雖然川普在上一次總統任內,通過大量友臺法案,但也因為其「商人性格」,讓外界對於川普是否會把臺灣當成籌碼與中國交易,始終存有疑慮。加上川普過去也不乏對臺灣不利的發言,包括認為「臺灣偷走美國的半導體生意」,揚言要對臺積電課徵高額關稅、或是臺灣應向美國支付防務費用等等說法;特別是在國防方面,中國國民黨和民眾黨日前才大量刪減、凍結外交、國防預算,這讓外媒《金融時報》也指出,恐讓臺灣「升高與川普疏遠風險」。
面對沒有連任壓力的川普 2.0,臺灣如何因應?他又與第一任有哪些不同?
林正義:川普是交易型總統,但臺灣太重要,他沒辦法出賣臺灣
中央研究院歐美所研究員林正義提醒,必須考慮到時間的概念是完全不一樣的;林正義在國策研究院主辦的「川普新政與2025國際變局座談會」中提到,川普在第一任時,可能在第一個月,很多閣員還沒有就位,但這次在總統交接期間,他的民調就超過了50%,這表示他不是只贏得了選舉,而在交接期間,也做了非常大的部署,他等於就是公司的董事長兼執行長;川普在 4 年任期中能做的事情,可能會超過一般人的想像,如果有人覺得他只能做 4 年,那就犯了很大的錯誤,因為他是一天當兩天用,可以說相當於有 8 年的時間來達成他政治上的成績。
林正義也提到,川普是一個交易型的總統,這可以從暫緩 TikTok 禁令看出,因為他認為 TikTok 是有價值的,特別是在雲端運算部分,假如按照原本的禁令,在 1 月 19 號就把 TikTok 關掉的話,它將變得一文不值。川普認為可以拿 TikTok 來跟中國協商,在協商的過程中,假如中國的資金要完全撤出,當中就會有價格、有交易。
由於川普具有交易型的性格,外界可能會擔心是否出賣臺灣?但林正義認為,因為臺灣太重要了,對川普來說,他沒有辦法出賣臺灣。
由於川普也曾經被白宮前國安顧問波頓出書爆料,川普曾用「桌上的筆尖」來形容臺灣(意即太小、不重要)。但國防安全研究院國防戰略與資源所長蘇紫雲在臺灣國際戰略學會主辦的「川普就職與臺海安全論壇」中提到,從川普先前說要佔領格陵蘭、重新掌握巴拿馬運河等發言看來,表示他團隊與他本人,已經知道地緣戰略的重要性,也就是北極航道如果開通了,將會是重要的國際新水道、巴拿馬運河當然也是,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他對臺灣不會只看大小,而會考慮位置。
趙怡翔:國防預算逐年增加展現願負責任,才能深化臺美安全交流
有駐美經驗的民進黨臺北市議員趙怡翔則提醒,臺灣不能假裝川普高舉的「美國優先」,不會徹底改變臺美關係的核心思維;包括在安全層面,川普不希望看到美國片面付出代價,來負擔維護兩岸和平的責任,因此美國未來會更仔細觀察,臺灣對於自身安全的承諾以調整自己在區域的部署。他說,「一個不認真的臺灣,就會換來一個冷漠的美國」, 但同時願意負起責任的臺灣,才會更加深化臺美的安全交流。
他認為重要的觀察指標在於,包括臺灣的國防預算,是否能逐年增加,至少短時間內提升到佔GDP的3%以上、臺灣是不是有努力在貫徹非對稱、以及有效保衛臺灣國土的戰力發展;以及臺灣會不會持續強化社會韌性,以展現維護自身家園的決心。
但趙怡翔也引用《金融時報》的報導提到,最近國會在野黨針對國防預算的相關凍結案,「可能會使川普變得更加疏遠」。趙怡翔認為,這就非常清楚展現出川普對於臺灣國防的相關思維,所以相信是未來政府會持續努力的方向。
「沃草」記者進一步詢問,既然國防預算被刪減凍結,如何向美國傳遞,我國仍會強化國防的訊息?趙怡翔回應,當前政府最重要的工作,特別是針對美國的部分,要持續向美國強調,即便立法院將部分的預算凍結,但在有效的溝通之後,不會影響到整體的戰力發展,尤其是非對稱戰力發展的建構。
羅致政:必須強調臺灣存在對美國有利益、落入中國會損及美國利益
對此,國策研究院資深顧問、民進黨前立委羅致政則進一步提到,美國過去的 Strategic Generosity(戰略慷慨)會減少;他表示,川普過去不斷提到太多國家佔了美國的便宜,美國必須承擔更多的國防預算、甚至美國要當世界警察,去做那些大家不願意做的事情,這種戰略慷慨將會不見,反過來是由相關的國家,包括歐洲、日本、臺灣、菲律賓、韓國等等,都要承擔自己的責任。所以當美國不再當世界警察時,「我們開始要自己找保全了」。
而且戰略慷慨也不只體現在軍事上,例如經濟上,川普也認為所謂的自由貿易是在佔美國的便宜,或是政治上,例如WHO,川普也認為美國付很多的錢,卻都是中國佔盡了便宜;像巴拿馬運河也是美國繳很多錢,但中國卻要控制它等,所以這樣的概念,可以適用到很多議題。
羅致政也提醒,過去所謂自由主義的世界要改變了,包括在川普的演講稿中,沒有提到自由、民主、人權、永續發展等比較自由派的概念,而是美國優先、美國利益、經濟競爭,甚至在演講稿裡也幾乎看不到外交議題。
羅致政進一步對「沃草」記者說明,我方必須要強調臺灣存在的意義,對美國的利益是什麼;或反過來說,若臺灣如果落入中國這樣的一個威權國家,會如何損及美國的利益。所以不論是民主、自由、人權等價值,都要轉化成國家利益。例如臺灣作為一個民主最前線的國家,如果倒掉的話,那威權主義的擴張,會對美國的國家利益帶來什麼衝擊?所以民主自由人權並不是不談,而是說這些東西會如何符合、或影響到美國的利益。
趙建民:臺美關係將「全面崩潰」,民主同盟已經崩盤
由於川普對外較少談自由、人權的價值,也讓一些學者質疑,臺灣標榜「民主同盟」與美國合作的作法,是否會遇到阻礙?在馬英九政府擔任陸委會副主委的趙建民在「川普就職與臺海安全論壇」中提到,從前總統蔡英文執政以來,我方一直強調民主聯盟、民主圍中,但他質疑,自從川普勝選、到還沒上臺之前,攻擊的都是民主國家,包括加拿大、丹麥等,反而是對專制政權如俄羅斯、北韓、 伊朗、中國等國都不動。他直言,我方不斷強調的民主同盟政策已經崩盤。
趙建民也質疑,我方過去常講中國不遵守國際規則,但現在川普也是什麼國際規則都不遵守,以後有什麼立場說中國不守國際規則?「我看川普也不會再講(中國不守規則)了」,因此我方的另一個支柱也垮掉了。
趙建民更提到,中國的對外貿易額,已經超過美國4分之1強,未來是中美最需要共治的年代,但臺灣面對中國市場,卻是鼓勵撤出,他認為,中國現在是全球最大的市場,可是他提醒政府這樣的意見,就有人說他可能是「在地協力者」。他連連質問,「提醒政府避戰有錯嗎?提醒政府要端出和平方案有錯嗎?提醒政府增加經濟能力、充分利用中國大陸市場,有錯嗎?」
廖雨詩:從川普內閣光譜來分析,抗中路線會延續
關於民主價值和制度的連結,淡江大學外交系助理教授廖雨詩則在同場論壇中回應,確實川普確實不太常提人權、自由等價值,「但也不要忘了美國的立國精神中,就包含人權和自由的價值,所以不太會因為誰上臺而改變這一點」。
廖雨詩進一步指出,在川普第一任時,他也常強調自由世界、要去對抗極權的體制的框架,而就是這個框架,讓臺灣後來在川普第一任卸任後的拜登政府時期,讓臺灣在美國全球戰略裡的重要性,又進一步提升。從川普新政權下的臺海的政策走向,川普還是會繼續抗中,即便不是喊出所謂的民主圍中等口號,畢竟川普確實比較不喜歡「大家一起做」、常常「退群」、比較喜歡單邊主義,但從他內閣成員的光譜看來,接下來抗中路線還是會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