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草】特約記者周永宸報導
蒙古國曾經是共產黨(人民革命黨)領政的專制國家,1992 年轉型成為民主國家,2012 年蒙古國會通過簽訂《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第二任擇議定書》,一躍成為東亞第一個廢除死刑的國家,超越在一般印象中更為現代化的日本、韓國、臺灣與中國。輔仁大學法律系教授吳豪人表示,蒙古除了堅持國家獨立外,也戮力追求人權價值,「人權才能讓我們(指蒙古人)很驕傲的成為世界上的夥伴,跟中國相差越遠越好」。吳豪人指出,在亞洲從來沒有過死刑的文明只有兩個,就是地廣人稀的蒙古和依靠部落團結生存的臺灣原住民,他們自然不會去殺害自己同胞性命。而全世界哪個國家最會嫌自己人太多?當然是中國,目前在全世界每年 1 萬多例執行的死刑中,中國就佔了超過 9 成。
新台灣和平基金會 6 月 10 日舉辦「既轉型、更修復──蒙古的轉型正義」線上講座,擔任主講人的吳豪人指出,蒙古展開民主化進程的時間與臺灣相近,現今的執政黨蒙古人民黨曾以「蒙古人民革命黨」為名,成為共產主義政黨,在威權統治時期殘酷鎮壓人民,而後卻主導蒙古國轉型,更在前總統勒貝格道爾吉(Tsakhiagiin Elbegdorj)領導下,開放黨禁、進行民主選舉、制定新憲、啟動司法改革,以及廢除死刑制度,與臺灣在李登輝時期的「寧靜革命」有著相似的歷程。
蒙古國面積 156 萬平方公里,人口 330 萬,過去曾為清帝國一部分,1924 年在蘇聯鼓動下獨立建國為「蒙古人民共和國」,採行社會主義,是蘇聯第一個衛星國家。蘇聯 1991 年底解體後蒙古進行民主化與重新建國,1992 年建立蒙古國,成為民主國家。中華民國的憲法一直視蒙古為領土的一部分,1961 年蒙古人民共和國要加入聯合國時,在安理會代表中國的中華民國本來想動員否決權,但在美國和蘇聯壓力下,以缺席的方式放棄使用否決權。
吳豪人指出,在歷史的層面上,蒙古原本是沒有死刑的,死刑制度來自中國的統治者。古代蒙古律法中最重要的《成吉思汗法典》沒有死刑,蒙古成為清帝國一部分、被強迫實施《大清律例》之前才開始有死刑,後來又被蘇聯片面規定要執行死刑。
在蘇聯共產黨一黨專政的 1930 年代,蒙古人民只有區區 100 萬,卻有 2 萬人被政府執行死刑,堪稱「蒙古的二二八」,蒙古可說是「每家每戶都有威權統治被害人」;而蒙古人引以為傲的「成吉思汗子孫」身份認同,在民主化之前甚至不能說出口,因為當時蒙古是蘇聯第一個衛星國,受制於蘇聯,而蘇聯領導人史達林等外族,都是歷史上被成吉思汗所征服統治的民族後裔,因此在蘇聯就如中國人一樣,把成吉思汗視為「殺人魔王」,自然不允許蒙古人提起。
吳豪人說,轉型正義是修復式正義在政治上的運用,蒙古脫離蘇聯控制,尋回自己的民族身份自然意義非凡,而蒙古的轉型之路為何成功,尤其是在廢除死刑上,比其他東亞國家更加超前?
吳豪人解釋,1992 年前的蒙古,幾乎全民都被捲進共產黨的共犯結構,無論是自願或是非自願,沒有人是百分之百無辜,在這種背景之下,轉型正義自然不是萬靈丹,「不是做了相對成功的轉型正義,這個國家從此自由和平不會再有偏差,但是至少能把過去做錯的事情反省一遍」。身為執政者的勒貝格道爾吉抱持對自由的追求,開啟了蒙古的不流血革命,讓執政黨加入選舉,接受人民檢驗,從而改變成新的狀態、成為民主的政黨。勒貝格道爾吉改革的決心在 2010 年 1 月 14 日的一場演講中,以一句「蒙古的民主之路不可沾染血腥污穢」完整表述。
勒貝格道爾吉自身是 1990 年代的蒙古知識份子,就如當年其他鐵幕國家的留學生一樣,他前往蘇聯取得學位,之後他從事新聞工作,又去了哈佛深造,將民主與自由的精神帶回鐵幕之內。吳豪人提到,勒貝格道爾吉曾應邀到北韓的大學演講,該場演講以「任何暴政無法永存,人民對自由的存在才是永恆存在」作結,現場滿滿是被動員而來的學生,無人敢拍手。
在主張廢死時,勒貝格道爾吉也以同樣的氣魄,用自身政治生命來做賭注,在他總統的第一任期便推動廢死,承受民意的檢驗與衝擊,最終取得順利連任。吳豪人指出,「靠民意過半做道德抉擇,是很難很難的」,舉例即使在歐盟,早期廢死的近程都與民意無關,而是政治人物堵上政治前途來發動,像是在歐盟傳統國家中最晚廢死的法國,是在密特朗時代,總統以一句「只有政治意志能終止血腥規矩」啟動進程。
吳豪人將勒貝格道爾吉廢除死刑的成就形容為:「我沒有跟中國翻臉,可是我把國際人權的東西都放到蒙古」,而擁有人權價值的蒙古國,看在 400 萬的內蒙古人民、80 萬俄羅斯境內的布里亞特蒙古人、還有 80 萬新疆的準格爾蒙古人眼裏,才是未來對國家的想望,讓這些困在其他國家的蒙古人相信,「只有回到自己的國家,生命才會受到保障」。蒙古民族散落在 3 個國家中,而蒙古國不必依靠民族主義呼喚,用價值的表現,成為同胞的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