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草特約記者周永宸報導】1977 年居住在美國紐約的「臺美人」張富雄、楊宜宜夫妻成立「台灣之音」,最開始以答錄機方式向北美的臺灣人社群傳播一些臺灣的消息,「台灣之音」後來進一步透過國際電話採訪臺灣民主運動,各州各地的「臺美人」紛紛效法設立支點;1979 年臺灣「美麗島事件」發生時,在美國「台灣之音」的現場報導成為關鍵的見證者。
「二二八國家紀念館」委由成大臺文系副教授劉南芳透過文獻、聲音、影像紀錄和劇場等多面向策展《媒介與抵抗:北美「台灣之音」傳播行動》,再現 1977-1989 年之間,北美臺灣人如何透過一台電話答錄機,共同追求臺灣民主自由的過程。因美麗島事件被判刑 12 年的前民進黨主席、總統府資政姚嘉文表示,台灣之音利用越洋電話,將被封鎖的島內聲音傳播到海外,對串連海內外的臺灣人社群產生非常大的幫助,否則很可能會像1947 年的二二八,因為訊息不流通,沒人知道臺灣發生了什麼事。
展覽從今年二月開始至上週末27日結束,26日館方舉辦線上座談,邀請美國紐約州立大學社會系博士、長期投身臺灣民主運動的艾琳達及當時在海外聲援的陳婉真分享她們當年的故事。
1978 年,黃信介、許信良、施明德、艾琳達等人投身甫成立的「臺灣黨外人士助選團」,主張解除黨禁、報禁、戒嚴令、改選萬年國會等,並支持黨外人士參與選舉。艾琳達回憶,在沒有 BB Call、沒有手機,連室內電話都不易申請裝設的當年,黨外人士助選團使用的是她家的電話,而楊宜宜就是在那時,第一次打了越洋電話向他們表達《台灣之音》海外同鄉對黨外助選團的支持,並進行採訪。
這通電話正是被艾琳達接起,她回憶,當時自己和夥伴們不知道電話另一頭是誰,且因國民黨政府的特務對黨外人士密切監視,若是由臺灣本地人來和楊宜宜通話,就會被錄音、當作跟海外臺獨人士來往的證據,因此一開始楊宜宜的電話都是由擁有美國人身份的艾琳達來傳達,兩三個禮拜後才由施明德來接電話,因為以當時施明德的處境,「不管判輕判重,他都是無期徒刑」。
《台灣之音》就這樣協助黨外人士,突破國民黨政府的重重限制,將追求民主的聲音從臺灣傳到美國臺美人社群,成為臺灣對全世界發聲的唯一管道。而在 1979 年美麗島事件發生、艾琳達遭驅除出境之後,海外的熱心臺灣同鄉安排艾琳達到美國各地演講巡迴,《台灣之音》同樣扮演了重要角色。
1979 年時,曾任《中國時報》記者的陳婉真和曾任職《台灣日報》的吳哲朗創辦了地下報《潮流》。陳婉真回憶,《潮流》是當時最純粹反映民意的報紙,那時她利用剛剛面世的照相製版快速印刷技術,印刷了1000份《潮流》,出刊後許多省議員都等著要拿回去印發。後來《潮流》被中國國民黨政府非法扣押,陳婉真說,要不是當年《中國時報》創辦人余紀忠在時任總統蔣經國詢問時,說「陳婉真是小女生,沒什麼」輕輕帶過,自己應該會被抓去關。
陳婉真還回憶,《潮流》曾經報導,林義雄在聲援因「橋頭事件」被休職兩年的桃園縣長許信良的記者會上,表示國民黨是叛亂團體,對內假借反攻大陸欺騙臺灣人;對外假借民主欺騙友邦,而要對付國民黨只有兩條路:以暴制暴,或是任其自生自滅。記者會上除民眾外,還有很多抓耙子,當時的陳婉真認為自己作為記者,有報導這則新聞的義務,但林義雄一定會因為這番發言而被報復;但若沒有報導,林義雄若發生不幸,社會大眾更不知禍起何處,於是陳婉真仍然選擇出刊該則報導,只是沒想到後來國民黨竟以滅門慘案的方式來報復林義雄。
載有該篇報導的第 41 期《潮流》出刊後,林義雄忽然要陳婉真立刻離開臺灣去美國,陳婉真旋即在 5 天後出國,並將《潮流》藏在身上偷渡出國,該期《潮流》很快就傳遍日本、美國、歐洲的臺灣人社團。
後來《潮流》被中國國民黨扣押,人在美國的陳婉真在紐約的北美事務協調會絕食抗議,已在北美、歐洲、巴西等地擁有 27 個分台的《台灣之音》將此消息傳遍世界,激起許多臺灣同鄉聲援。在臺灣,透過黨外人士的努力,因《潮流》而被抓的同伴和印刷廠老闆獲釋,成為戒嚴時期首次抗議成功救出同志的經驗。
艾琳達也回憶說,當時同伴們不清楚海外民主運動如何運作,直到《潮流》事件後,人被放出來,大家才知道海外媒介傳播的影響力有多大。
陳婉真說,《台灣之音》多次將街頭運動現場、抗議場合的第一手消息播報出去,播音內容有現場的演講聲音、加上楊宜宜具感染力的播報,臨場感十足,發揮了很大的海外影響力,全世界的臺灣人社群再將消息傳出去,甚至傳到了美國國會。對當年中國國民黨政府來說,要將黨外人士一網打盡很簡單,但他們萬萬沒想到有《台灣之音》,將追求民主自由的臺灣人聲音傳到了全世界。
擔任線上座談會主持人,也是本次展覽策展人的成功大學臺灣文學系副教授劉南芳表示,總統府資政姚嘉文曾說,有兩樣東西對臺灣民主運動影響很大,其一是高速公路,因為有了高速公路,全臺灣南北得以串連,黨外人士和支持民眾能夠到各地發聲、參與運動;其二是越洋電話,因為在 1978、1979 年時,風起雲湧的民主運動訴求能夠利用越洋電話,以聲音傳播到海外,對串連海內外的臺灣人社群起了非常顯著的幫助。姚嘉文還以二二八舉例,表示為何 1947 年時沒人關注二二八的影響?正是因為訊息不流通,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