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草】記者廖昱涵報導
去中國參訪到底是「交流」或「統戰」，可能是無解的辯論，但不論政治立場、意識形態為何，中國統戰團的招待規格之高，大概是所有參與者的唯一共識。化名「魚吃貓」的受訪者就坦白指出「學生時代很窮，出去玩只能靠這個」，至於中國官員在台上開出的各種惠臺支票也「根本沒在聽」，他說：「反正中共這麼有錢，不給我也是給別人，不花白不花。」去中國交流待遇雖不錯，但各種限制、鋩角 （mê-kak）也不少，化名「遙遙領先」受訪者就指出，主辦單位甚至前特別要求「別穿小熊維尼的襪子、少談政治」；受訪者 T 君也被中國隊輔警告過「公開場合少講一點話。」
統戰行程誘人：全程免費、住五星飯店坐豪華郵輪
打開各大學交流版，赴中國參訪的資訊隨處可見，打著超低價甚至全程免費的行程，成為學生間旅遊的選擇之一。受訪者「遙遙領先」就指出，蠻多人喜歡藉這個機會出去玩，甚至當成畢旅。
經驗豐富的大學生 R 君，則是從小學五年級就開始，一路到高中、大學都有去中國參訪的經驗。詢問他為何去了這麼多次？他秒答：「出去玩！」全程幾乎免費，玩一個禮拜只要準備個 5000 塊錢買自己的伴手禮就好。碩士生 T 君則認為：「其實去的時候就知道是在做什麼，但自認不會被統戰，就去消耗他們的預算。」
究竟行程有多豪華又優惠？《沃草》觀察到，10 天 9 夜的行程，最低團費僅 1 萬 2000 臺幣更不用提有許多完全免費的團。行程上，受訪者分享幾乎都在玩，內蒙古吃烤全羊、北京吃烤鴨、吃飯都是 10 道起跳的大桌菜，住宿也是四，五星級飯店。
T 君就分享，佔掉大半的旅遊行程中，去了很多歷史課本上會出現的地標，像是黃鶴樓。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搭上長江的超豪華郵輪，一趟就要價值 500 人民幣、相當 2000 臺幣，中國招待的大手筆令他驚訝。受訪者「遙遙領先」也說，在回程機場買伴手禮時，才赫然發現當初桌上的酒都價值好幾千塊臺幣、自己根本買不下手，他開玩笑說：「當初要是直接幹走就好。」
天安門國旗護衛隊（讀者提供）
小熊維尼、六四成禁忌
對於中國，主辦方也會在行前也特別叮嚀，可能有些事可以做，但是不要做得太表面，要保護好自己。受訪者「遙遙領先」就說，主辦單位有要求團員不要穿小熊維尼的襪子，或者若要聊中國敏感的政治事件就盡量私底下再說。
其實，受訪者「遙遙領先」此行特別想和中國學生交流。他私下詢問中國室友關於「六四事件」，但中國人認知的版本似乎不太一樣，只知道是從學運衍伸過來的運動，但他們都以為中國政府有跟學生好好對談，並不知道後續還有鎮壓。雖然如此，但遙遙領先也並沒有糾正這樣的想法，他笑說：「我不是很想在紅線上面跳來跳去。」尤其，他所交流的學校都有很多「黨二代」、「紅二代」，本身就有很強的民族意識。他也感受到他們對共產黨的強烈自信，不像臺灣人會去批評政黨好爛。
受訪者「遙遙領先」也抱怨，通常拍照都是拿著有「OOXX 赴大陸交流團」的大紅布條，但到後期，布條上的字眼會就突然就變成「兩岸一家親」，很多團員都沒有發現，在不知情下被中國吃豆腐。倒是某些親藍背景的團員敏感度極高，看到布條不對勁就全部消失，也讓他非常佩服。
Ｔ君分享，他的中國室友也跟他坦言：「央視新聞都是看看就好，都是黨要你知道的訊息。」他說連新聞時間長短，也是很有講究的。Ｔ君也嘗試跟隊輔、也就是中國當地大學的研究生講一些國共相關話題，但他明顯不想多講，並善意提醒他：「公開場少講一點話。」
臺灣每年都紀念六四事件，在 2021 年甚至是亞洲唯一舉辦紀念活動的國家，但在中國是禁語（資料照，攝影／沃草特約記者何宇軒）
打著交流、競賽為號召，實際在宣傳「歡迎來中國住」
R 君表示，他一開始其實沒在想所謂統戰問題，只是開團時很多資訊不清不楚、到當地才說接下來要幹什麼，才讓他意識到是「被騙過去」。他就曾經參加過所謂「國學 Vlog 攝影比賽」的交流團，但實際上完全沒在拍攝、也沒交出任何成果，完全就是個幌子。
R 君說，這個國學營主要的行程就是參觀平潭、宣傳平潭就是完全仿造臺灣打造的城市，還說臺灣有的這邊都有、可以來這邊住。他說，當地很多的任何東西都會打著臺灣名號，像是「臺灣雞排」、「臺灣香腸」，但是吃起來都很奇怪，令他印象深刻。
T 君則觀察到，中國內地的對臺統戰語言較少，但是去香港、澳門的時候，在關口附近就有很多明顯的標語，像是「實現中華偉大復興」。內陸的武漢，標語就變成比較中立一點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他說，這當然都是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所強調的政策，但在沿海的話就會強調「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民族富強全面脫貧的中國夢」。
「兩岸一家親」仍是中國熱愛的統戰用語（圖片取自：國台辦）
曾經去過北韓的 R 君，在中國更是有滿滿的既視感。他曾經被放到中國當地家庭裡去接待，當然所有人都是三代同堂、和樂融融那種氛圍，甚至也不太能跟其他當地人有過多的接觸，中國領隊都會把你拉回來。就算去商場、大樓都蓋得很漂亮，但那其實都像蚊子館，都沒有人流、也沒幾個店家。
受訪者「遙遙領先」也同意，在既定的行程路線上，整個都市規劃都做得很好、電線地下化。但可能只要多往外個一公里，就會有瞬間來到貧民窟的感覺，這種行程就是不會真的體驗到中國人日常的生活。
習慣自由民主 學生坦言：「還是臺灣好」
被問到未來是否再去中國交流，R 君坦言，若有老師找還是會去：「其實就是忍耐幾天就可以享受旅遊了，多看看不同的人長得怎樣，你會發現臺灣真好！」
不過 R 君說，確實有同行的人在過海關被要求手機解鎖，然後直接被帶進小房間、被問是否臺獨，當時趕緊打電話給在中國知名大學教書的爸爸才解決。但他認為，有著學校老師帶團，危險性不高，就是當作出去玩、看看模板長什麼樣子也無妨。
T 君回憶，當時中國官員開出臺灣人一落地創業就給 300 萬人民幣、相當於現拿約 1300 萬臺幣，也提供便宜住宿及只要 4000 臺幣月租辦公室，也會幫忙媒合各種銀行，聽起來相當誘人。但他強調：「現在完全不想再去中國！」他認為香港《國安法》太可怕，可以在全世界抓人。尤其政治、思想都很不一樣，中國很多軟體都有後門，做什麼事情政府都會知道，偏偏自己又是學相關科系的、知道技術怎麼用，他笑說：「這真的非常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