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學者林穎佑示警中國資訊戰：天災發生時癱瘓政府網站，放大不實訊息效果
【沃草】特約記者何宇軒報導
花蓮外海在本月 3 日發生 7.2 級強震，在地震發生當天，網路社群及多家媒體，就傳出新北市宣布停班停課的訊息、但隨即被證實為誤傳；雖然該錯誤訊息在一天之內就被澄清，但已引起不小風波。淡江大學國際事務與戰略研究所助理教授林穎佑表示，在網路戰（Cyber-Warfare）的各種攻擊手法中，若以 DDoS（distributed denial-of-service attack，阻斷服務攻擊）對網頁進行癱瘓，看似影響不大，但假如在天災發生時，官方傳遞正確訊息的網頁被癱瘓，此時若有人趁機放出假訊息，就會讓假訊息的成效加倍成長。
政治大學東亞研究所 2 日舉辦「中共對臺『資訊戰』的近期發展與應對」座談，邀請林穎佑主講。在談到網路戰的過程中，林穎佑提到包括竊取、騷擾、癱瘓、破壞等手法，其中特別是會造成網頁癱瘓的 DDoS，林穎佑說，簡單來講，DDoS「就好像拚命打電話過去佔線，讓對方的電話完全被癱瘓」。
林穎佑說，有人可能覺得，「癱瘓就癱瘓」、似乎不嚴重，但假如發生颱風等天災，民眾會關心是否放假等訊息，如果有人先癱瘓了這些人事單位的網站，接著在網路上散佈一些要放不放的訊息，就會有人受騙。或著是再去散佈像是衛生紙快沒有了、必須要搶購的新聞，當民眾沒辦法得到官方認證的訊息時，最起碼 DDoS 就會產生效果；如果像國防、外交的網站也被攤換了，而網路上又有很多不實訊息在流傳，就會讓不實訊息的效果加倍成長。
此外，林穎佑也特別提到 APT 攻擊（編按：全名為「進階持續性威脅」，Advanced Persistent Threat)，也就是從傳統的「釣魚」變成了「魚叉」；林穎佑說明，這種攻擊針對目標量身打造、結合情報與技術，鎖定特定目標的交友習慣、工作環境、人際關係等方面下手，對當事人進行調查；所以像是大學智庫，特別是人事單位，又或是醫院也擁有大量的重要資料，包括緊急聯絡人或就醫狀況等，都特別容易被攻擊；甚至旅行社也容易被攻擊，因為客戶也會把護照交給旅行社代辦業務、購買機票等等。
在進行中共資訊戰研究時，林穎佑也強調，要研究的對象不只是技術層面，還要包含中共的組織層面；假如想知道某個攻擊是從哪邊來的，如果只查 IP 位置，並沒有辦法確定對方隸屬什麼單位；林穎佑認為，可以先從「動機」去判斷，因為任何一個組織單位都有自己所屬的任務。
林穎佑以臺灣的各個政府部門比喻，例如調查局、警政署、海巡署、移民署，全部都有執法權，但他們著重的目標、任務都不一樣。同樣地，中共每一個組織也都有不同的任務，例如解放軍在 2016 年進行軍事改革之前，解放軍的情報體系有總參謀部二、三、四部，總政治部聯絡部、總裝備部等單位，都有各自的情蒐手段。至於國安部，它過去就是反間諜、反「三獨」，也就是疆獨、臺獨，藏獨，還會打擊「爭議宗教」。在公安部的網管這部分，比較類似臺灣的偵九隊（編按：負責偵辦網路犯罪案件），它是做內部的管理，負責監控、處理治安事件；此外，網軍也有一部分是民間駭客，例如「綠色兵團」、「中國紅客聯盟」、「中國鷹派聯盟」等駭客團體。
林穎佑進一步說明，可以從我方哪些單位遭受攻擊，來回推它是中共哪些單位的優先打擊目標。就總參謀部體系來說，因為在軍改後併入戰略支援部隊，自然會優先以軍事類型目標為主；國安部相對來說，就可能會是以爭議人士、爭議宗教為主；至於其他的單位，也一樣可以透過反推，來找出是偏重於哪一些任務的組織。林穎佑強調，必須要先搞懂中共的組織，才能看透它們的任務、從它們的所作所為去回推可能的影響。
而對於中共解放軍戰略支援部隊的成立，林穎佑解釋，早期中共解放軍的網軍，散布在各個單位裡。在軍改之後，這些駭客全都被集中到戰略支援部隊中。臺灣在 2010 年以來，被攻擊的次數有明顯成長，固然也與生活各方面對科技的依賴程度提高有關，但在中國網軍這方面，也不是因為它整個攻擊技術突飛猛進，而是在組織的管理上，中共把懂技術的人，全部集中在戰略支援部隊底下，成立了新單位，同時又任命懂這些技術的人來擔任指揮官，改善以往網軍分散在各單位、而單位長官不一定懂技術的現象。
另一方面，除了前述偏向軍事目標的戰略支援部隊中的網軍，對於非軍事性的目標，譬如是針對「臺灣大選」，會用專案的方式進行，因此可能會從各單位的網軍中找人，包括解放軍的戰略支援部隊、不屬於解放軍的單位如國安局，甚至從民間招募網軍；當執行完這個專案任務後，再歸建各單位。這種運作模式，造成的新現象是，以往的網軍都分散在各單位、用不同的病毒樣本、攻擊不同目標，例如攻擊臺灣與日本，用的是不同樣本；但現在卻可以看到，過去比較常攻擊臺灣的團隊，它的技術與軟體的樣本，也開始用來攻擊其他地區，例如日本或韓國，也因此，各國在資安領域就必須進行國際合作、彼此分享病毒的樣本與攻擊模式；這就類似傳染病的疫苗，必須透過病毒提煉，而在資安上也是類似的概念。
談到中國網軍現在的問題，林穎佑認為還是在於管理層面，因為解放軍組織疊床架屋的狀況，即便在軍改後還是未能完全改善，單位之間也還是存在競爭、制衡的關係；此外，今天中國的網軍管理，其實是違反所謂的駭客守則；所謂駭客守則，就是要挑戰權威，打破常規的創新，但這就是中國最不希望看到的。也因此，即便中共從民間招募了強力的駭客，但他們是否能長久待在體制中，恐怕也是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