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強硬終止討論、急著送出委員會的翁曉玲版《憲法訴訟法》是什麼？

【沃草】記者廖昱涵報導

憲法法庭本周五（25日）將針對國會擴權法案做出釋憲判決，立法院司法及法制委員會召委吳宗憲今（21）日今日排審中國國民黨立委翁曉玲版《憲法訴訟法》修法，被認為恐癱瘓憲法法庭，已引起法界及公民團體聯署反對，藍綠今日也都動員應戰。

由於條文僅 2 條，國民黨似乎採取逐條討論到一半後，再以「有人覺得討論清楚了」為由發動停止討論表決，避免像是國會擴權法時挨批「沒有討論不是民主」引爆青鳥運動。中國國民黨籍召委吳宗憲最後幾次裁示時甚至也被民進黨立委破梗，而尷尬到笑出來。

儘管民進黨立委吳思瑤等人呼喊「沒有討論只有表決」，最終也在國民黨優勢人數下送出委員會交付黨團協商，吳宗憲丟下一句「惡法亦法」離去。自詡關鍵席次的民眾黨總召黃國昌，則缺席審查。

面對中國國民黨火速排案，民進黨團要求，立法院應先審理大法官人事案，針對法界及公民團體連署反對、爭議性極高的《憲訴法》修法應先辦公聽會。然而，中國國民黨不予理會，仍開審查快車。吳宗憲稱，連署反對的團體都是少數、今天也已「耐心」聽完意見；翁曉玲表示極力反對公聽會，稱委員會已「充分討論」。

國民黨翁曉玲、林思銘提案《憲法訴訟法》是什麼？

翁曉玲、林思銘提案的修法草案，意圖將大法官「現有總額」扭曲文意修改成「法定總額」，意即把應該依實際情況規定的「現有總額」定義，改成法律上滿編的 15 位大法官。再配合「大法官現有總額三分之二以上參與評議，大法官現有總額過半數同意」才能做出判決的規定，只要大法官不足 10 人，憲法法庭將無法做出任何判決。

本（10）月底將有 7 名大法官任滿，立法院在藍白杯葛下遲未審查人事權，大法官將只剩下8人。翁曉玲版本將使憲法法庭直接停擺。目前，因為大法官提前退休、辭職、病故、立法院還未通過新人選等情形，缺額可不計入「現有總額」，讓憲法法庭維持運作的現行法律狀態將被推翻。

若再參照目前已逕付二讀的翁曉玲憲法法庭「裁判門檻調升為 2/3 同意」提案，實務上等於讓憲法法庭難以做出釋憲。

審理《憲法訴訟法》發生什麼事？朝野立委怎麼看？

由於此法案爭議過大，在司法法制委員會正式審理前，朝野就以「程序發言」展開一番攻防。直到上午 11 點半，中國國民黨立委羅智強提案停止程序發言，近中午才開始詢答。

民進黨立委吳思瑤指出，上週民進黨復議失敗後，國民黨這週就快速排案。台灣法律界和公民團體因此動起來，快速提出連署反對。攸關國家法治基礎的修法，應該召開公聽會，立法院不能倉促修法、對民間聲音視而不見。

吳思瑤表示，癱瘓憲法法庭並非影響政黨利益，而是損害全民利益。憲法法庭新制實施後，攸關人民權益的議案有 98%、舊制也有 95%，閹割大法官就是對人民權益開刀。

吳思瑤痛批，國民黨一直說兩、三個大法官就決定《憲法》解釋，好可怕、會有少數觀點，但案例在哪裡？《憲法訴訟法》新制至今 48 聲請釋憲案，有 11 案大法官因與自身職責需迴避，但是迴避後還有 10 個大法官評議，只有一案比較特殊也有 9 位大法官參與，到底哪裡有少數大法官？其餘 37 案都是全數大法官全程參與。

吳思瑤直言，唯一有可能，就是藍白政治詭計拒絕審查大法官人事案，才可能出現這種極端狀況。

「這真的惡夢！」民進黨立委沈伯洋認為，上會期國會擴權法要把監察權廢掉，現在要把司法權廢掉。現在討論「現有總額」，但另外逕付二讀的也跟人數有關，應該一起審查才對，為何卻又逕付二讀？看來一開始就沒有要好好討論，案子進度都不一樣。

再者，沈伯洋指出，如果「法定總額」就等於實際人數，那就不需要去區分「現有總額」和「法定總額」了？這是法律 ABC，本來就是要有差別的。

「今天修法，有什麼不對？」中國國民黨立委翁曉玲反駁，總統賴清德提了一堆不適任的大法官，還要審查他們的人事案？以前大法官有良心不可能少數人就開會，但現在這批不一樣，現在少數人就可以推翻立法院人民意志通過的法律，這樣正確嗎？她認為，現在大法官不會積極幫人民釋憲，而是幫民進黨通過不滿意的法律違憲，怎麼容許這樣的大法官？沒有民主正當性、審查法案也不夠嚴謹，這是他提出修法的原因，修法是防小人條款。

民進黨立委鍾佳濱則質疑，除了大法官，對於立委也有對於「總額」的規定。《立法院職權行使法》清楚規定，總額是依照現有人數規定扣除病故、辭職者，並且依照每會期實際報到人數變動。他痛批，結果立委自己用「現有人數」，但大法官要釋憲、解釋人民權益時要卻用「法定人數」，這是雙標！

鍾佳濱也提醒，現有總額是浮動的，但法定總額是剛性的。目前《憲法訴訟法》還有 10 多處「現有總額」部分，像 12 條指出，大法官迴避時不計入現有總額，這迴避又怎麼算？單獨修法會出現扞格，用最廉價的方式閹割近 10 種憲法法庭的運作規定。

司法院怎麼看《憲法訴訟法》？

司法院報告指出，翁曉玲的修法草案將導致大法官於可預見的諸多情形不能行使職權，憲法法庭將被剝奪功能，恐實質凍結大法官解釋憲法權責，建議翁曉玲的提案全數「不予修正」。

司法院副秘書長黃麟倫指出，「現有」與「法定」總額的區別，在很多委員會制度下的機關都有，一般不會理解成一樣的概念。

黃麟倫認為，多數意見做成裁判跟法定總額的變動，這兩者沒有必然關係。所謂少數兩三位大法官就做出判決的極端狀況，也不曾出現。當然大家都希望嚴謹裁判，但修法可預見讓憲法法庭極可能無法運作，導致人民得不到緊急救濟。

黃麟倫指出，若要避免所謂「少數大法官」的情況，也不見得要用這種修法方式，像是外國在缺額下，可讓舊任延長到新任到齊為止，這些替代方案也能思考。

針對目前逕付二讀版本，將決議門檻又走回頭路。黃麟倫也指出，現行法就是當初司改國是會議結論，要求必須降為多數決即可。因為以往決議門檻過高，長期無法解決人民權益，也參考其他國家規定，所以才降到過半數，未來又修回去恐怕再成僵局。

民團抗議、法界連署反對

因應上周五國民黨強勢排案，週末時法律界也由律師迅速提出「反對司法院長懸缺．拒絕憲法法庭停擺」訴求暨聯合聲明，目前已超過 4000 人連署；民間團體包括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等，也提出共同聲明：「憲法法庭不容空轉停擺！在野黨勿癱瘓憲法法庭，把人民訴訟權當人質」。

民團「經濟民主連合」，今日也在立法院外抗議。經民連智庫召集人、律師賴中強指出，立法院很可能粗暴完成委員會審查，再與逕付二讀的翁曉玲另一提案——將憲法法庭裁判或暫時處分所需的「過半數」同意可決門檻，提高為「三分之二」，送進院會二讀。

賴中強示警，屆時如果公民力量無法在院會審查時做最後阻止，就算新任大法官人數勉強湊足「參與評議」所需的 10 名大法官人數門檻，也將因個別大法官意見的不同，而無法達到「同意可決」所需的十名大法官人數門檻。如此，將讓國會多數暴衝違憲的行為更不受節制。

東吳大學法律系特聘教授張嘉尹指出，這樣的結果不但因為癱瘓憲法法庭，而違反憲法權力分立原則，還讓憲法法庭的存在與運作，最終只取決於立法院多數。他強調，憲法並未賦予立法院毫無限制與毫無節制的立法權，立法程序或是立法內容，都不得逾越憲法。

曾準確預言大法官將被民粹式攻擊的中研院法律所研究員蘇彥圖也指出，憲法法庭從來就不是民意機關，再怎麼提高出席與議決門檻，也不會增加憲法法院組成的多元代表性。修法理由看似冠冕堂皇，其實毫無道理。

蘇彥圖假設，若立法動機純正，改變「現有總額」定義的提案，一來會增加憲法法院停擺的憲政風險，還會製造道德風險，讓意圖擄獲憲法法院的惡人有機可趁。這項修法終究只是徒增紛擾，更與強化憲政機關存續韌性的準則背道而馳。可推測，國會多數藉此進而脅迫總統分享或者釋出大法官的提名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