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草】記者朱乃瑩報導
外交部週一（24）連發兩篇新聞稿，強烈譴責中國網軍透過「抖音」（國際版為 TikTok）瘋傳「（美國）誘導台海戰爭遏制中國崛起」、「民進黨送美國土地」等錯假訊息。究竟抖音對台灣影響有多大？東吳大學政治系助理教授陳方隅指出，美國媒體富比士（Forbes）曾揭露，TikTok 推送給用戶的短影音，並非完全取決於演算法，而是可以由員工手動推播或刪除。「哪些影片會變成『推薦』？中共想要我們看到的東西！」他也舉例，近期 TikTok 上出現許多顯然是中國大外宣的「軍民溫馨互動」影片；反之，在中國去年發生「白紙革命」期間，TikTok 則完全找不到相關內容。記者今（28）日以「乾淨」帳號實地測試發現，抖音前 10 則推薦影片中，就有 2 則為宣傳解放軍正舉行的「長春航空展」、1 則「致敬人民解放軍」；國際版 TikTok 則未推送相關內容。
台灣公共策益本（7）月 12 日邀請專家學者討論抖音、資訊戰與認知作戰。左起：陳方隅、曾柏瑜、吳瑟致、黃兆年、林穎佑、董思齊（攝影／朱乃瑩）
在全世界廣受歡迎的短影音平台 TikTok，母公司為中國的「字節跳動」，為該公司旗下只能在中國使用的影音平台「抖音」的姐妹產品，全球活躍用戶有 10 億至 15 億，2022 全年營收超過 120 億美金（約 3750 億台幣）。諷刺的是，中國使用者無法使用 TikTok，但中國工程師卻可以取用、管理 TikTok 的國際用戶個資。
台灣智庫副執行長董思齊說，「短影音」是現在青年間重要的溝通形式，由於製作簡單、後製容易、上傳便捷，顛覆了過去社群時代的圖文傳播模式，而抖音的「先行者優勢」讓其成為最多年輕人使用的短影音平台。但非常多國家都在擔憂其影響，除了民主國家在探討立法管理，一些相對不民主的國家，如印尼、阿富汗、巴基斯坦等，更是已經直接禁止。
TikTok／抖音跟其他社群軟體有何不同？為何特別引起討論或注意？東吳大學政治系助理教授陳方隅歸納，與別的社群平台相較，抖音至少有以下問題：中國大外宣平台、監控使用者、兒童安全。
美媒富比士（Forbes）曾揭露，TikTok 推送給用戶的短影音，並非完全取決於演算法，而是可以由員工手動推播或刪除。陳方隅質疑，「哪些影片會是熱門？是中共想要我們看到的東西！」他舉例，近期 TikTok 上出現許多顯然是大外宣的「解放軍溫馨與民眾互動」影片；反之，在中國去年發生「白紙革命」期間，TikTok 則完全找不到相關內容。
陳方隅強調，不管 TikTok 的用戶資料存在哪裡，已有許多公司流出的內部文件證明，TikTok 中國總公司可以都任意存取這些資料。而以中國的法律制度而言，只要中國總公司所擁有的資料，都必須服膺中國《國安法》明文規定，「公民和組織應……為國家安全工作提供便利條件或其他協助」（第 77 條），民間企業無法拒絕任何來自國家的要求。
東吳大學政治系助理教授陳方隅（攝影／朱乃瑩）
握有大數據的科技公司，如果無條件服從於政府，會是多危險的事？蘋果公司多次拒絕為 FBI 等執法人員解鎖嫌犯的 iPhone，臉書、推特等社群平台，也經常抗拒政府要求，或是僅提供刪減版的用戶資訊。
與此相對，中國版抖音則早在 2018 年加入惡名昭彰的「社會信用體系」，協助追捕中國政府「黑名單」。海外版本雖然沒有「社會信用體系」，但卻已被證實員工會未經同意，收集記者位置與個資。
就算撇開所有中國因素，TikTok 對兒童安全的危害也必須正視。
「連 TikTok 執行長周受資都說，不會讓自己的小孩用 TikTok！」陳方隅強調，TikTok 有厲害的演算法，能引起沈迷，又缺乏對應的把關機制，對兒童影響很大。近年流行的各種挑戰——跳水挑戰、窒息挑戰、擋卡車挑戰等，都在社群上快速傳播、引起模仿，嚴重傷害兒童安全。
民進黨籍立委參選人曾柏瑜則說，美國史丹佛大學曾研究 5 萬條 TikTok 熱門影片，發現 4 成左右來自中共官方帳號，內容有約一半是「中國好棒、西方好爛」的政治宣傳，另一半則是用來「餵」演算法、吸引使用者注意，都在 30 秒以內、節奏明快、色彩搶眼、可引起高強度的情緒。他感慨，過去政治宣傳相對容易識別，但現在則更隱蔽，讓人不停看到，卻很難發現是來自官方。
民進黨立委參選人、民主實驗室前副執行長曾柏瑜（攝影／朱乃瑩）
「中國是民主化的例外」 學者黃兆年：運用銳實力「說好中國故事，同時說壞民主故事」
政治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助理教授黃兆年，由過去數十年的世界歷史分析，1970 至 1980 年代進入第三波民主化、1980 至 1990 年代則有是共產陣營垮台，被認為是自由民主的勝利，「但中國是例外，不但沒有瓦解，還出現威權韌性、威權擴張！」今天自由民主陣營與威權陣營的競爭，台灣首當其衝，面臨中國對台的資訊操作與認知作戰。
黃兆年認為，認知作戰是使用隱蔽的「硬實力」，希望達到軟實力的目標，為「銳實力（sharp power）」的典型例子。他強調，所謂銳實力即是威權國家利用民主國家的自由開放，進行資金、資訊、意識形態的滲透，並收買，動員在力協力者，從內部分化、瓦解民主認同。
這與過去由中國官媒主導、強調「說好中國故事」的「大外宣」不同，當前的資訊操作往往是著重在「說壞民主故事」，其中有官媒直接輸出偏差資訊，也有動員在地協力者（包括傳統媒體、行銷公司、內容農場、政論名嘴），讓民眾覺得「民主沒有那麼好」。
黃兆年認為，要在中國威權擴張下，建構民主韌性，政府必須扮演一定的角色，禁止與中國有直接對價關係的行為者、協力者，幫助中國進行資金滲透；針對傳播端的可能協力者，應該課予一定責任，例如台灣被擱置的《數位中介服務法》、以及比照美澳制定《境外勢力透明化》法案，都是可以思考的方向。
政治大學國家發展研究所助理教授黃兆年（攝影／朱乃瑩）
也有較軟性的做法，例如透過積極鼓勵或道德勸說，讓本地媒體的資本與資訊更加自主、多元，成為替代性的資訊來源。黃兆年舉例，政府可以獎勵在地媒體，或搭建傳統媒體與社群平台的分潤機制、鼓勵 OTT 平台投資本土內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