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月中國全國政協主席汪洋接見兩岸將近 70 家媒體代表時,要求台灣媒體「宣傳一國兩制」,當時身在其中的媒體就有東森、中天、TVBS 等電視新聞,而後國安局也在立院報告時證實有「中國同路媒體」的存在。近日英國《金融時報》揭露國台辦直接控制旺中的新聞報導,更讓親中媒體在假新聞、資訊戰、甚至統戰的影響,受到社會關注。經過《沃草》等公民組織與網友的共同協作及監看電視新聞的數據顯示,在親中媒體刻意淡化或轉移焦點的報導方式所創造的「平行時空」下,當民眾吃午餐配著午間電視新聞時,可能不會知道共機繞台來了多少次,反而只會看到國台辦的觀點。更可能不知道如中國武統學者李毅來台的促統遊行、中國資訊戰、侵害台灣資安等事件的威脅。
《沃草》、《青年抵制假新聞陣線》共同發起網友協作,透過 g0v《鄉民看電視》專案程式工具所蒐集到的五家電視台新聞報導資料(分別是有線電視頻道東森 51 台、中天 52 台、民視 53 台、三立 54 台、TVBS 55 台),並以人工進行校對驗證,針對今年四月份的午間新聞(12 點到 1 點)時段,去除廣告及片頭、過場等,共超過 4000 則新聞,進行數據分析。希望透過實際的數據,證明各家電視新聞裡的差異。
兩岸新聞怎麼報?民視、三立大幅報導共機繞台、武統學者來台,中天、TVBS 報導國台辦觀點
兩岸關係是各家電視新聞一個分野明顯的觀察重點,整體來說,民視與三立的新聞數量與秒數非常多,高達 4782 秒及 6212 秒,大約是中天(1857 秒)及 TVBS(1582 秒)的三倍至四倍。而東森的兩岸新聞數量與秒數都是最少,僅有 1116 秒。
4 月初「共機繞台」事件應該是 4 月份最重大的兩岸新聞事件,對於這個事件,五家電視新聞的報導大致如下:
東森 4/1 :「共機闖越台海中線 與我軍機對峙超過十分鐘」
中天 4/1 :「共機越中線! 蔡籲北京:不要挑釁 不要製造事端」
民視 4/1:「中國戰機越海峽中線 吳釗燮斥:是故意挑釁」
三立 4/1:「中國戰機越過海峽中線挑釁 蔡英文總統:警告北京勿生事端」
TVBS 4/1:「共機挑釁噤聲 館長斥國民黨:連尊嚴都不要」
在第一時間各家電視台雖然都有報導,但東森、中天僅報導過一次。中天更是在新聞報導中藏了這樣的用語:「美中貿易戰開打,蔡政府又聯美抗陸,升高兩岸對立,台灣恐怕會遭受魚池之殃,呼籲兩岸都要克制,否則台灣會受到傷害。」試圖把「共機繞台」解釋成民進黨政府的問題。在報導中植入本身立場的說法,這正是親中媒體「帶風向」的常見手法。
另一方面,民視、三立則在整個四月都持續報導台灣國防軍力加強、或是中國統戰手法的相關新聞,分別報導了 8 則、16 則,例如:
民視 4/5:「越線挑釁不夠 環球時報『應飛越本島』嗆攻台」
三立 4/7:「中共統戰新手法!買粉專網紅全面宣傳戰 溫水煮青蛙實行漸統」
民視 4/16:「共機頻繞台 我漢光演習將於東部實彈操演」
三立 4/16:「解放軍繞台沒多久⋯美國務院對台軍售通過 總統蔡英文:來得及時」
但中天和 TVBS 後續則冷處理,甚至直接引用國台辦記者會內容及觀點:
中天 4/16:「陸國台辦回應軍機繞台 批民進黨挑動對立」
TVBS 4/16:「中共軍機繞台 國台辦:年度正常演練」
另外,各家電視新聞的差異不只反映在「同一個事件的不同報導方向」,也反映在「同一個事件的故意不報導或冷處理」。例如,4 月中「中國主張武統的學者李毅來台被驅逐」這起事件引起網路上許多討論,但在午間新聞這個時段,中天與 TVBS 完全沒有報導,東森也僅有2則,民視與三立則在 4 月 11 日至 4 月 13 日之間大幅報導,各有7則相關新聞。
同樣的例子,還有:
民視 4/9:「新北公車 Wi-Fi 用華為設備 個資恐外洩」
民視 4/10:「雄中教官赴中交流教學 引敵我不分爭議」
三立 4/11:「瑞典調查認證!“假新聞”攻擊台灣第一名 NCC 指出:大多來自中國」
民視 4/23:「因應中國訊息戰 國安局設平台反假新聞」
三立 4/30:「台灣秘密中國通通都知道?“智崴”擁模擬國軍訓練技術 中資疑砸 1.3 億違法買下股票」
這幾個攸關中國對台灣資訊戰、統戰的新聞,在民眾吃著午餐看午間新聞的時候,只有民視、三立有報導,其他三台都沒有相關消息。換言之,如果是活在東森、中天、TVBS 所創造的「平行時空」中的民眾,就可能不會認知這些中國對台灣的威脅,或是可能將這些威脅轉移成為是台灣內部的政黨惡鬥。
如同台北大學犯罪學研究所助理教授沈伯洋所指出的,「資訊戰的目的就是要製造內部混亂」。親中媒體在報導兩岸關係上「選擇性」的報導方向,不管是做「差異性報導」或「冷處理」、「轉移焦點」,都可能為中國對台灣的資訊戰奠定「內部混亂」的基礎。
哪家電視台最愛講「政治」?中天高達一半是「政治新聞」
如果將五家電視台的新聞報導分成「政治」(提到政治人物)、「國際」、「社會」(例如治安事件)、「生活娛樂」(例如藝人、體育、旅遊等)、「地方」等五大分類,可以發現除了中天以外的其他四家電視台新聞,比例最高的是「社會」新聞,大約都在四成左右,也許可以反映出台灣電視新聞受眾對「腥羶色」或「八卦」新聞的偏好。
而與其他四家電視台截然不同的是,中天比例最高的新聞是「政治」新聞,甚至高達了 50.22%,其他家的政治新聞比例分別是 39%(東森)、35.13%(民視)、28.22%(TVBS)、24.53%(三立)。相對的是,中天的「社會」、「生活娛樂」新聞則是所有電視台中最低的,分別只有 29.81%、9.14%。與其他電視台反其道而行,並不代表中天就沒有抓到台灣民眾對「娛樂性新聞」的需求,中天的做法是透過看似報導娛樂性的資訊包裝,報導實際上具有政治意義的新聞。例如以「韓國瑜波士頓首選美食 龍蝦天堂吃過癮」這類新聞報導韓國瑜出訪美國的食衣住行等資訊;以「韓流襲捲花博!攤商、韓粉早卡位搶看韓國瑜」的新聞表面是報導花博,實際上是韓國瑜的造神報導。
在中天政論節目上的名嘴們,經常以「政治歸政治、〇〇歸〇〇」的方式批評政治人物將各種問題泛政治化。但諷刺的是,中天本身就是「最政治」的電視新聞台,擅長用這種「娛樂化」、「造神式」報導政治新聞,讓讀者在不知不覺間接受這些政治議題的資訊,創造了所謂的「韓流」效應,也成功讓其他媒體跟進報導韓國瑜的相關報導。
總統參選人裡,韓國瑜最受矚目,中天報導比例高達 82%
中天不只是「最政治」的電視台,在報導 4 月時主要的「總統參選人」如韓國瑜、蔡英文、郭台銘、柯文哲、朱立倫、王金平、賴清德等 7 人中,中天的報導比例也非常失衡,主要集中在韓國瑜身上,高達 82.65%,其他參選人的比例最高只有 4.14%。同時,更失衡的是,進一步分析中天對於韓國瑜的新聞,其中高達 94.54% 都是正面的新聞。如果細看實際新聞秒數,關於韓國瑜的新聞秒數達到 44608 秒(相當於 12.3 小時),對比午間新聞一個月 30 個小時,可以有個簡單結論:「中天頻道每看到 10 則新聞,就有 4 則韓國瑜新聞」。網路上許多人評論「中天台 = 韓天台」,從以上的證據可以證明這樣的看法「或許不是網友的幻覺」。
韓國瑜同時也是其他電視台最受矚目的總統參選人,「總統參選人的新聞比例」分別是東森(48.09%)、民視(32.78%)、三立(37.99%)、TVBS(59.24%)。但除了韓國瑜以外,各家電視台新聞比例第二高的參選人則各有偏好,東森、TVBS比例第二高的是郭台銘,分別是 20.56%、17.48%;三立、民視比例第二高的則是蔡英文,分別是 28.17%、21.33%。這些新聞報導的分析,也相當能夠說明對於各家媒體「偏藍、偏綠」的傳統認知。
數據上也顯示,除了民視、三立有比較高的比例報導賴清德的新聞以外,賴清德、朱立倫、王金平等在電視新聞的曝光都很少,大約都在 5% 以下,堪稱是總統參選人裡的「邊緣人」,這或許也跟後來民進黨、國民黨的初選結果有關係。
各家都捧韓國瑜?郭台銘參選,形成「藍媒內戰」
雖然各家電視新聞報導比例最高的總統參選人都是韓國瑜,但仔細分析各家電視新聞在同一個事件上的報導方向,則不盡相同,可以看出各自立場。以 4 月 13 日韓國瑜出訪美國時缺席僑胞晚宴這個事件來舉例,各家當天標題是:
東森:「韓國瑜抵洛杉磯 當地僑胞辦高檔晚宴迎接」
中天:「沒見到本尊仍力挺 僑胞餐費全數捐高雄」
民視:「洛杉磯僑胞晚宴!韓國瑜又臨時取消」
三立:「迎接韓國瑜 洛杉磯僑胞瘋狂推擠跌倒」
TVBS:「韓國瑜身體突不適 僑宴早退離場」
可以發現,東森和 TVBS 的報導用語較中性,但東森則忽略「缺席」一事。中天不意外以「沒見到本尊仍力挺」來宣傳韓粉的熱情與吹捧韓國瑜的魅力,民視與三立則把重點放在韓國瑜、韓粉的負面行為上。
整體來看,民視和三立對韓國瑜的報導方向不一定友善,而東森和 TVBS 對韓國瑜的正面報導比例則較多,雖不至於如中天那樣的誇張,卻也有 67.9%、50.6% 的正面報導。但在 4/16 郭台銘宣布參選之後,這樣的趨勢被打破。東森、TVBS 開始出現正面報導郭台銘,或甚至批評韓國瑜的新聞。例如:
東森 4/18 新聞:「2 天身價漲 2 億美元 富比士郭董排名升至 202 名」
東森 4/27 新聞:「大選最新民調!韓國瑜五點聲明支持度掉 3%」
TVBS 4/16 新聞:「阿土伯曾喊郭董參選捐 2 千萬! 股民盼郭董參選股價飆」
TVBS 4/16 新聞:「史丹佛校方迎接 學生不買帳:韓演講無新意」
隨著東森、TVBS 逐漸有「捧郭打韓」的風向,中天除了繼續「捧韓」外,也開始積極「打郭」,4 月份中天關於郭台銘的新聞幾乎全是負面報導,例如:
中天 4/17 新聞:「2020 選總統!?企業界掀「反對」郭台銘聲浪」
中天 4/18 新聞:「“拿神明出來騙人民” 周瑋錫砲轟郭台銘找藉口」
中天 4/19 新聞:「“為人民還是股票” 劉家昌轟郭台銘“投機”」
傳統上被認為「偏藍」媒體的中天、東森、TVBS,在面對韓國瑜、郭台銘的報導立場上,明顯各有偏好,形成「藍媒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