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草】特約記者何宇軒報導
長期研究中國認知作戰的國立臺北大學犯罪學研究所所長沈伯洋指出，中國對藍綠支持者都投下大量資源，針對民進黨支持者的資源更多，但因為中共長久以來就比較了解國民黨、國民黨又愛與中共交流，這讓中共更了解他們、完全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結果就是國民黨受認知作戰危害的程度，反而高於民進黨，而且「已經回不去了」，例如之前江啓臣擔任黨主席時，想把黨名的「中國」拿掉，就受到大量黨內批評因此失敗，讓國民黨沒辦法成為一個正常的本土化政黨。反觀中共對民進黨的了解其實非常膚淺，中共認知作戰最重要的受害者，其實是國民黨。
長期研究中國認知作戰的國立臺北大學犯罪學研究所所長沈伯洋。攝影：何宇軒
「臺灣勵志協會」上（7）月 9 日舉辦「臺灣人民如何應對戰爭？」座談會，邀請沈伯洋主講，讓聽眾理解中國認知作戰在各方面應該注意的面向，以及分享可能顛覆大眾認知的觀察。
沈伯洋表示，雖然常會提到中國在做「認知作戰」，但他認為，認知作戰其實不是個很精準的名詞，只是媒體愛用、政治人物也愛講，但因為我們正在了解中國怎麼對臺灣攻擊，所以使用中國的講法「輿論戰」其實是比較好了解的，也就是在臺灣內部帶動輿論。
沈伯洋強調，中國做這件事的目的其實非常重要；很多人會從中國要佔領臺灣、攻打臺灣的角度來切入，但其實這不是中國的首要事務。中國會做任何形式的帶風向等舉動，最重要的是保持它內部的穩定；中國最怕它內部不穩定，若有不穩定，它一定會先搞定再說。
那為什麼中國把內部搞定，會影響到對臺灣的進攻呢？因為執行的單位是一樣的，如果它今天對內要做得比較多，對外就必須做得少；但要小心的是，也有可能是它內部已經亂到壓不住了，就會對外進攻，來移轉注意力。
沈伯洋認為，雖然這樣說有一點道德上的問題，但中國的情況若是「有一點點亂」，對臺灣來講其實是最理想的狀況；如果亂到太高的程度，對臺灣反而也是危險的。至於中國的網軍最在意的議題，除了內部的穩定之外，根據他這幾年的研究觀察，中國最重視的議題應該是關於維吾爾族，所以通常只要有維吾爾族相關的議題發生，中國馬上會把大量的資源投入、把維吾爾這一塊守住。
沈伯洋說明，因為維吾爾議題是中國非常重要的破口，如果維吾爾的事件爆發，或是中國沒辦法處理的話，對中國的形象，還有對中國的法律戰，都是非常大的傷害。此外香港也是中國要守住的議題，第三重要的才是臺灣。所以要與中國作戰的時候，要知道中國怎麼去打維吾爾、香港這兩個議題，然後就可以大概理解它會怎麼打臺灣議題。
除了理解對中國什麼是重要的，那接下來要理解在講認知作戰或輿論戰時，中國最主要的部門有哪些。沈伯洋提醒，大家一天到晚說這是「中國」的攻擊、是中國在製造假消息，但到底是中國的哪個單位在做？畢竟中國有很多人，如果小粉紅做的，就把它當作是認知作戰，那沒什麼太大的意義，因為雖然小粉紅很容易被中國政府所利用，但就算他有政治目的，也只是一般人而已。
因此，去熟悉中國的各個部門，不管是解放軍、國安部、共青團、國台辦、中宣部（中共中央宣傳部）、武警、網信辦（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每一個單位大概在做什麼內容、在傳遞什麼樣的敘事，其實是重要的。
對於認知作戰的內容以及對象，當中國各單位在進攻臺灣、想要帶動臺灣輿論、影響大家的想法時，到底是要影響誰的想法？它有沒有想要影響的特定對象？沈伯洋說明，認知作戰有個非常重要的前提是，它只會針對特定一群人進行，而不是像一般人以為認知作戰就是中國丟一個假消息給全臺灣 2300 萬人；事實上沒有人會這樣做認知作戰，通常挑 100 萬到 200 萬人就是極限了；因為一個陰謀論或假消息，若傳播得越廣、越多人聽過，反對的聲音就會出現，假訊息會被中和。所以在傳謠言的時候，當傳到一個程度，並維持就夠了，它一定是先抓 10 萬、50 萬、100 萬這樣的方式去丟謠言，效果才會好。
沈伯洋以「蔡英文墮胎」的假訊息為例，這謠言或許很多人沒聽過，但其實相關的影片有 6 個不同的版本，在 YouTube 上都已經被移除了，加起來有多達 800 萬次的觀看。但它也不是 800 萬人看過，而是有 1200 萬人看了 56 次，那 1~200 萬人，就是被這個謠言深度影響的人。
那為什麼有人會相信蔡英文墮胎？因為這是個典型的陰謀論，中國最早在挑選這個 1~200 萬人來傳這陰謀論時，一開始傳的並不是蔡英文墮胎，而是在傳「蔡英文準備要滅掉中華民國」；中國先挑了一群熱愛中華民國的人，所以只要一傳蔡英文要滅掉中華民國，那群人一看到，就會去點影片，之後大概每 3 個月，就會再出現新版本的影片。該影片後來的第 2 個版本，就是講為什麼蔡英文要滅掉中華民國，是因為蔡英文與台獨份子走得很近，這樣聽起來就有點道理了；然後下一個版本，是蔡英文不只跟台獨份子走很近，還跟台獨份子有姦情；再下一個版本，就是不只有姦情，而且還生下小孩；之後下一個版本再說她其實沒有生，而是墮胎，最新的版本是她墮胎墮了 6 次。
所以很多人可能沒聽過這謠言，但是有一群人卻對這件事深信不疑。沈伯洋強調，它的重點根本不在墮胎這件事，而是最早的謠言，也就是「這個人會毀掉中華民國，所以不要相信她」。所以要去應對認知作戰，最好的方式是要告訴大家，不會滅掉中華民國，這就是為什麼可以看到臺灣官方開始在一些重要的場合，每次都要講中華民國臺灣，「雖然這讓另外一邊立場的人也很生氣」，但就是因為若不這樣講，就沒有辦法破除這些謠言。
而對於中國在認知作戰上分別投入藍綠支持者的資源，沈伯洋認為中國丟給民進黨支持者的資源應該是比較多，但是對國民黨支持者的效果比較好，「原因就是共產黨超級了解國民黨」，畢竟從以前就與國民黨作戰，而且國民黨又愛與中共交流，這讓中共更了解國民黨、完全都知道國民黨在想什麼。
反觀中共其實不太了解民進黨，它對民進黨的了解其實非常膚淺，就是藉由民進黨一些會跑去中國的人，在理解民進黨，「但理解得也是歪七扭八」，所以這也是為什麼沈伯洋會認為，中共認知作戰最重要的受害者，其實是國民黨。
沈伯洋解釋，例如之前江啓臣擔任黨主席的時候，他想要把中國國民黨名稱裡的「中國」拿掉，改成只有「國民黨」，結果受到大量的批評而失敗了。因為國民黨內部已經有太多人受到中國的影響，而這些人已經回不去了，這就是國民黨現在最重要的困境，讓它沒有辦法成為一個正常的本土化政黨，相當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