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草】記者朱乃瑩報導
配合全球保育要求，台灣《野生動物保育法》也禁止象牙、犀牛角等保育類野生動物產製品的交易，但因為該法〈施行細則〉第 17 條規定，禁止對象不包括依《文化資產保存法》指定的「古物」。全台僅有台北市 2019 年柯文哲任內，開始出現民間以象牙、虎骨、犀角等保育類動物產製品提交申請「一般古物」，共通過 129 件。民進黨立委吳思瑤怒批北市府「大開後門」，如果因此造成象牙買賣的連鎖效應，將使台灣貽笑國際。
野生動物保育法第 35 條：
保育類野生動物及其產製品，非經主管機關之同意，不得買賣或在公共場所陳列、展示。＼前項保育類野生動物及其產製品之種類，由中央主管機關公告之。＼
野生動物保育法施行細則第 17 條
本法所稱保育類野生動物產製品，不包括文化資產保存法所稱之古物。＼
剜取一雙象牙，需要割掉大象的整張臉，2016 年全球 182 國通過華盛頓公約（CITES）決定關閉各國象牙交易，台灣也在 2020 年全面禁絕。然而，非法集團往往將盜獵象牙偽裝成「古董象牙」，也讓各國對象牙古董的管制日趨嚴格。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環境法律人協會與民進黨立委吳思瑤、台北市議員陳賢蔚今（16）日召開記者會，批評台北市「獨步全台」的政策，讓象牙買賣借屍還魂，並呼籲修改〈野保法施行細則〉、制定保育類野生動物製品的文資審議程序、明確訂定古物的年份、來源、合法證明等指定條件等訴求。
北市獨步全台制定「保育類古物申請流程」 動保團體：全台玩家趨之若鶩、象牙古物「紛紛出土」
2019 年藝品拍賣公司「宇珍國際公司」因違法展售象牙製品而遭到起訴、判刑，但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副執行長陳玉敏指出，該公司立刻透過「某台北市議員」陳情，施壓台北市文化局於當年火速制定〈臺北市保育類野生動物產製品文物提報指定一般古物申請作業流程〉（簡稱作業流程）。2022 年，二審判決採信被告說法，指（古物指定單位）台北市文獻館此前未制定相關流程，讓被告無法辦理指定古物而犯罪，逆轉判無罪，引起文資圈與動保圈譁然。
各國為抑制象牙盜獵，紛紛禁絕象牙貿易、加強管制象牙古董，台北市卻從 2019 年起大量認證象牙古董。圖為動保團體提供之象牙盜獵示意圖與台北市指定公告古物「精刨象牙擺件」（合成示意，與該藝品無關）。（來源：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沃草合成）
從 2005 年制定《文資法》及子法〈古物分級指定及廢止審查辦法〉，要求各縣市政府設立「古物審議會」鑑定古物，至 2019 年為止，台北市共通過指定 49 件一般古物，並非沒有申請流程，卻依然制定強調「包括保育類野生動物」的作業流程。陳玉敏痛批，在台北市制定〈作業流程〉以前，沒有半件保育類動物製品成為古物，但通過之後「玩家趨之若鶩」、「象牙古物紛紛出土」，4 年間通過 101 案、129 件保育類製品，通過率高達 95%，而各縣市都沒有任何保育類製品被指定為古物，只有台北市「獨步全台」。
環境法律人協會秘書長、律師郭鴻儀則批評該案二審判決，指出任何物品在未經文資法程序指定以前，就不具備文資身份，但「為何在此案件中，法官可以憑研究員片面說（宇珍公司展售之象牙製品）有歷史價值，就可以成為古物？」他也說，現行〈野保法施行細則〉讓象牙製品可以在被指定為古物之後進入市場交易，但保育類古物交易何時可以落日、終結國際笑話？
環境法律人協會秘書長郭鴻儀（攝影／朱乃瑩）
民進黨立委吳思瑤批評，柯文哲市府首創、全台僅見的機制有許多不合理處，例如 2005 年文建會（即文化部）就已頒訂〈古物分級辦法〉，各縣市政府都須成立古物審議會，明明有正規機制，柯市府何必多此一舉另訂作業流程？是否受「某議員」壓力？
吳思瑤接著質疑，柯市府頒布作業流程後，高效率通過 129 件象牙、虎骨、犀牛角製品成為古物，也是全台保育類動物製品古物的「第一名」，全台僅見。
吳思瑤認為，法制上應該防堵〈野保法施行細則〉的「空白授權」，並考慮對象牙古物買賣交易，給予一定緩衝期（落日條款）後全面執行（禁止）。他也透露，今天稍早已與文化部溝通，針對可買賣的指定古物審議，應該提升專業，並訂定古物（製作）年份、（動物）成分等細緻規範，且在古物審議會中納入生態保育專家。
吳思瑤接著表示，不希望台北市的個案引起連環效應，只要（象牙）可以繼續在市場流通買賣，就會繼續被炒作、導致珍貴的保育類動物被殺害，讓台灣貽笑國際。
民進黨立委吳思瑤（攝影／朱乃瑩）
北市文獻館館長：流程僅規範作業程序，收件後仍需依文資法審理
台北市文獻館館長詹素貞表示，他們在審判過程中清楚告知法院，宇珍並沒有提報申請、該物品不具備任何古物身份，並表示不認同二審判決，「非常意外」。詹素貞並說明，〈作業流程〉只是規範該館受理申請的時間、提報數量、大小以安排收件，但收件後一切還是要依《文資法》辦理。
詹素貞說，文資審議會事前都會在官網公告，受理後第一階段專案小組審查，看是否為保育類動物，這部分會請台北市動保處協助，以實務來說，若判定來源為古生象（長毛象等已滅絕物種）動保處不表示意見，「如果是近代獵生物件，相近動保處會基於專業立場阻止，但目前為止動保處沒有提出過。」
由於詹素貞的說明無法回應為何在通過〈作業流程〉後，就有大量的保育類野生動物製品提報文資，遭到與會人員一致批評。詹素貞最後坦言，作業流程的緣起，確實是因為 2019 年由「台北市議會」行文要求處理，吳思瑤與陳賢蔚則立刻要求澄清，「是個別議員的協調會，不是台北市議會！」
台北市文獻館館長詹素貞（攝影／朱乃瑩）
詹素貞稍後補充，目前通過的 130 件保育類產製品，如果所有權移動，需要向台北市政府報准，而定期巡查的結果，所有案例都還在當初申報的所在地點（亦即未轉手）。但吳思瑤隨即打臉說，那只是因為宇珍案審理還未終結！
林業署、文化部互踢皮球 吳思瑤允一月內開協調會
農業部林業署保育管理組野生物管理科科長王中原回應，《野保法》對象牙管制非常嚴格，但當初為了排除博物館展示、古物出國展覽等需求，而不需每次都經過許可，才會在〈施行細則〉制定相關條款，並非為了買賣。他認為，後續如需加強對買賣的管制，應該是在「古物」審定基準有所補強，但這就不是《野保法》規範範圍。
台灣動物社會研究會副執行長陳玉敏（攝影／朱乃瑩）
文化部文資局古物遺址組古物科科長張嵐婷則說，當初訂定〈野保法施行細則〉時，找不到文化部有參與討論的紀錄，但宇珍案發生時，農委會（即農業部）與監察院有分別來函徵詢文化部意見。至於文資法中的「古物」涉及多種類型、材質，如果要特別針對排除保育類野生動物，應該跟林業署共同討論，是否將古物販售納入例外情形，這應該由《野保法》來發動，文化部在配合研議。
吳思瑤總結說，保育類動物產製品的修法需要文化部、林業署共同研商，自己會在一個月內召集協調，把制度補強。陳賢蔚也承諾，會督促台北市政府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