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課綱10週年從反課綱到大罷免他們如何克服運動傷害繼續耕耘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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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2025/9/1 09:57:24
最後更新2025/9/1 09:58:55

【沃草】記者廖昱涵報導

2015 年爆發的反課綱運動,當時國民黨政府利用黑箱小組,以「微調課綱」為名義,企圖將大中國史觀置入課綱中,引發學生群起聚集教育部前抗議。在馬政府絲毫不退下,學生只能黯然退場。相隔一年後,民進黨政府上任,終於廢止爭議課綱,運動算是取得實質成果。

在初次參與社運,當下的成果又不盡滿意,對於當時還是國高中生的參與者們有著不少衝擊。《沃草》專訪十年前,以高三生參與反課綱運動的地方政治工作者許冠澤、以準高一生參加的竹北市民代表邵啟月,他們在克服運動傷害後,如何重新投入公共事務?這次一起陪著公民團體走過罷免的他們,又怎麼看待這次大罷免的結果?

(圖片提供:反課綱運動十週年活動籌備小組)

回想起十年前,許冠澤、邵啟月都不約而同表示,三一八學運是他們想要參與公共事務的起點。

許冠澤就說,三一八算是他的政治啟蒙,但第一次真正參與行動,是在隔一年、2015 年的反課綱運動。當時僅 17 歲的他,更是以徒步環島 24 天的方式表達訴求。

邵啟月在反課綱當時,更是才升高一。她說,三一八學運的時候也有去靜坐,但服貿的內容對高中生實在太過困難,但她卻是適用新課綱的第一屆學生,這讓她更義無反顧投入反課綱運動。

反課綱運動歷經暑假期間的抗爭升級後,引起社會大眾矚目,最終還是未能使馬英九政府暫停微調課綱,學生們只能宣布退場。第一次參與的社會運動,可以說是沒有取得成功,這對當時初次參與社運的反課綱參與者們,內心都留下傷痕。

反課綱運動經驗:即使當下沒成功,種子仍會在未來發芽

許冠澤回憶,反課綱運動高峰在暑假,後來九月開學回到校園,真的很不習慣。

「落差感實在太強了!」許冠澤說,他和夥伴暑假經歷了一個這麼高張力的行動,面對媒體、政府每天瞬息萬變的各種資訊。當時只是未成年的學生,還面對夥伴自殺(指「大林」林冠華)的衝擊,結果幾個月後一樣是坐在教室裡面,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大部分的同學準備要升大學,校園裡全都是要準備考試的氛圍,根本就沒有人在關心反課綱,都是很功利的在想著模擬考、升學等等,覺得也太荒謬。

(圖片取自:我在環島,我反黑箱課綱。 臉書)

許冠澤也坦言,自己其實曾經有過很不好的念頭、想「以死明志」,後來跟家裡大吵一架後,也才慢慢回到生活的正軌。低潮過後,他反思當年的論述能力不足,更是激勵他去研究台灣史、接觸更多知識,甚至後來選讀社會系、投入公共事務,都和當年參加反課綱有著很大關係。

「全心的投入的那個場合,對我來說,如果有一天回到不問世事的一般人生活、人生目標只是賺錢找個好工作,回想起來,我會良心上很對不起當年自殺的同學(指「大林」林冠華)和所有的夥伴,以及當年的自己。整個價值觀已經改變之後,就是回不去。所以我覺得我之後所有的人生選擇,都是因為 2015 年反課綱運動的影響。」

不過當年夥伴像許冠澤這樣再投入公共事務的人並不多。他認為,當年的黯然退場,大家都有運動傷害,導致許多人後來好一陣子對公共事務無法再參與、談起。

經歷過反課綱運動的洗禮,許冠澤認為,政治或社會的改革一定是放長遠看。現實上,很多的社會運動就是當下是沒有結果,但影響會在好幾年後才浮現。

像是反課綱當下,教育部沒有接受學生的訴求,但在隔(2016)年政黨輪替時,新教育部 5 月 20 日上任,31 日就立刻廢止的爭議課綱。許冠澤相信,要是沒有當初的反課綱運動,這不會是民進黨政府的第一個議程,更不要說往後的教育部更加重視各個高中職的學生會、學生代表的意見,都是反課綱運動種下的種子開了花。對於參與者來說,即使各奔東西、沒有再這麼積極的社會運動,大家還是能從比較台灣本土的方式看待目前的政經局勢。

如今,身為台北人的許冠澤,跑到花蓮當地方政治工作者,也正好參與了大罷免運動。看著罷團志工們,好像看到了當初剛參與社會運動的自己:「他們對活動一頭熱、自己帶文宣看板、各種自己手寫的道具,充滿著什麼都想出點力的那種熱情。」

這次大罷免的結果不盡理想,或許就如當初的反課綱。許冠澤說,投票結果不可能是開心的,但因為之前在關注國會的 NGO 工作過,他更是深刻感受到,很難想像原本只有少數人會關注的國會動態,變成全台灣人的焦點,甚至有身為政治素人的志工,願意每天走上街頭去跟人溝通、學習遊說。

許冠澤認為,罷免即便只有幾個月,絕對就像當年參加反課綱的學生一樣,在大家心裡留下一些東西,而種子就會在未來慢慢發芽。「我覺得良好的公民社會,就是要有各行各業的人,他關心著台灣的政治狀況,那才有機會改變更多圈子、更多人。有一天台灣需要他們的時候,相信大家都會持續保有這個力量再站出來。」

持續深耕基層 等待反課綱、大罷免運動果實開花結果

反課綱運動日前舉辦十週年的紀念晚會(圖片提供:反課綱運動十週年活動籌備小組)

邵啟月則笑說自己「神經太大條」,當下對於運動的成敗沒有太大的感覺,不過這卻讓她有一段很長的時間頻頻轉學,探索各式教育體制,甚至不願意再碰觸社會議題。事後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其實也是有運動傷害的。

23 歲時,邵啟月當選全台最年輕的市民代表。她自認已經療傷結束,可以重新踏入體制內,她甚至開玩笑說:「某種程度上就是不做看不下去、總得要有人做,我這種神經大條的人做,至少比較不會受傷。」

邵啟月說,她不斷在思考:「有些事情如果我現在不做,那我們這一代的人,最後會落到什麼樣的結局?」她認為,目前政壇中大多還是長輩在從政,青年參政雖然逐漸有增加,但很多都是政二代,對於社會議題的關心程度沒那麼高。

參與過反課綱,讓她深知一個運動的影響深遠。即使市民代表很小、很基層,但被徵詢時她也積極把握機會參選:「如果這個世代要成自己理想中的樣子,就必須要有我這樣的年輕人走出來,去參與政治的相關活動、成為政治工作者。」

這次大罷免潮,邵啟月也以市民代表的身份,幫忙積極協助林思銘及徐欣瑩的罷團。她坦言,在第一波罷免結果出爐後,對於第二波投票的罷團造成嚴重打擊,像是不少財富自由的高階主管志工紛紛開玩笑說:「不管了我要移民」,但最後還是回來幫忙。她心疼表示,能夠撐下來的志工,每個人心臟都很強,沒收錢也沒必要支援卻要面臨謾罵、被動手,可是他們還是願意繼續站在街頭。

但有更多志工就此消聲匿跡去療傷。或許是十年前參加過反課綱,讓邵啟月對運動的成敗看比較開。她認為,會願意參與政治活動的,都是心思細膩的一群人,看到這樣的結果可能會很受傷。希望大家不管消失、或先脫離政治討論好好休息都可以,甚至就醫或諮商都是可以考慮的管道,不該輕忽社會運動所帶來的傷害。

邵啟月表示,希望大家還是要相信,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還是有意義。就像課綱當時雖然沒有立即獲得成功,可是後續促成很多改變,不僅課綱變回原本的樣子,也多了學生代表,後續也讓更多學生關心自己的受教權、青年議題也被更多人關心。雖然沒有立即成功,可是因為這件事情,在這接下來 10 年之中,社會對於青年跟教育會有不同的想像跟做法。

邵啟月認為,大罷免也是一樣的道理,這個運動是公民集體意志的展現。無論結果如何,過程中所有的志工一定也學到很多東西,讓股力量在未來更一定可以繼續延續、影響社會。這個社會在歷經大罷免後,所有人對於政治的看法,一定會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