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草】記者廖昱涵報導
主張臺灣獨立的鄭南榕，與支持中國統一臺灣的李敖，是如何成為好友，甚至一起創辦雜誌？日前和臺獨殉道者鄭南榕女兒鄭竹梅，對談的作家李敖兒子李戡表示，鄭南榕、李敖兩人充分尊重彼此意見，且一致認同「言論自由」優先，畢竟其餘自由都是由此基礎延伸。李戡也感嘆，深藍支持者因出於對民進黨太不爽，就對臺灣用放大鏡挑問題，卻對中國亂搞視而不見，甚至寧願讓共產黨統治，認為兩岸統一之後會更好：「聽他們講話真的不可思議，這些人怎麼如此天真？」像是中國國民黨籍前總統馬英九，日前於六四事件前夕盛讚習近平，就是這種典型的「失落的群體」。
李戡，父親為作家李敖（攝影／廖昱涵）
由國家人權博物館主辦的「自由靈魂的傳承：鄭竹梅與李戡對談」，邀請詩人李敏勇主持，由鄭竹梅與李戡對談，討論關於言論自由的思想傳承。
談到鄭南榕，鄭竹梅不免俗先介紹她從閱讀中所認識的父親。她說，鄭南榕首先是打破威權，所以做了1986年的「519 反戒嚴綠色行動」反戒嚴。再來是做轉型正義，回到過去理解從何而來，進而定義現在的自己，所以做了1987年的二二八平反。最後則是對未來的展望，所以做了1988年的新國家運動，討論臺灣未來的新憲法架構。
鄭竹梅說，這些事現在看來或許稀鬆平常，但在過去威權時期，這每件事都是叛亂罪、死刑。她說：「其實這些事情也離我們沒那麼遙遠，也不過是 33 年前的事情。」
鄭竹梅說，鄭南榕讓她看到「對人的熱愛、對人的熱情」。鄭南榕不論是留給小孩和後世代的愛，就是為了讓世界更好、有更多選擇空間和權利。就像「自由的靈魂vs.獨裁者：臺灣言論自由之路」展覽中，提及的許多民主前輩，他們只是個平凡人，但因為意志堅強，得以在某些關鍵時刻，做出關鍵選擇。
鄭竹梅認為，這些時刻我們也都要記得：「因為未來我們也可能面對抉擇的時刻，那到時候要怎麼選？」
鄭竹梅，父親為臺獨殉道者鄭南榕（攝影／廖昱涵）
「這是我爸走之後，第一次有機會在臺灣談我父親，與他非常要好朋友的故事。」李戡指出，講座所在的「中正紀念堂」對他而言也很特別，因為父親李敖過去從來都不帶他到這一帶走動。
整理李敖著作後，李戡發現李敖唯二讚許的人，就屬他的老師胡適和好友鄭南榕。雖然他自己沒見過鄭南榕，但從和父親相處過去十幾年的言談，就能得知對李敖對鄭南榕的懷念。
一個主張臺獨、一個主張統一，為何鄭南榕和李敖能成為好友？鄭竹梅認為，兩人雖然立場不同，但對於「爭取言論自由」這件事情，同樣堅持。
李戡則表示，李敖和鄭南榕的關係這麼好，就是尊重彼此意見不同。兩人最大共識就是「言論自由」，言論自由是第一優先，而其他自由是從此基礎延伸出來。有這共識後，才能有這麼深刻的互相理解與來往。
李戡指出，李敖在爭取言論自由和解嚴上，無條件支持鄭南榕。李敖常說，鄭南榕 519 綠色行動的標籤和貼紙，就是用他當初打官司獲得的補償所贊助的。
李戡也感嘆，這樣的情境也適合套用於今天的臺灣。不管支持什麼政黨，但臺灣人最大的公約數應該就是「保護目前臺灣的生活方式」，否則一旦被破壞掉，就是什麼都沒了。
對於目前臺灣的言論自由，鄭竹梅認為言論自由是附帶有言論責任的，像是鄭南榕的編採信念就是查證事實。她認為，臺灣所面對的威脅就是，當環境自由了，但人們資訊辨識能力是否有隨著增強？當臺灣人還身處在路名有「復興」、「中正」等威權時代遺緒的環境，臺灣就還需要繼續實踐民主，並練習辨識虛假訊息的能力。
詩人李敏勇（左一）主持「自由靈魂的傳承：鄭竹梅與李戡對談」（攝影／廖昱涵）
曾在中國生活過的李戡則指出，習近平上台後最為明顯感受中國的言論自由大幅緊縮。以他父親的《李敖大全集》1999 年第一次出簡體版為對照，江澤民時代與 2008 年的再版都能保留 7 成的厚度，但習近平上台後整套書直接禁掉。他感嘆，有些接近中國意識形態的臺灣人，還在說中國的言論管制是不得已，真的很悲哀。
李戡說：「共產黨可惜的是，花了很多力氣幹蠢事，也不檢討自己。言論自由一年比一年還緊，居然還好意思說臺灣沒有言論自由，我覺得很荒謬！」
李戡認為，以前還有「反共式統一」，意即三民主義統一中國，但到現在幾乎沒了。現在很多事情都二分法、非黑即白。深藍支持者討厭共產黨的越來越少，就是落入二分法的框架。
李戡指出，深藍支持者因為對民進黨太不爽，就無條件合理化共產黨，或者情感上希望共產黨來統治，對臺灣會用放大鏡檢視、挑問題，但卻對中國亂搞視而不見，用最大程度百般包容。這些人甚至還認為中國只要撐過現階段，之後該有的自由民主就會到來，或兩岸統一之後會更好：「聽他們講話真的不可思議，這些人怎麼這麼天真？」
針對中國國民黨籍前總統馬英九，日前於六四事件前夕盛讚習近平，李戡也嘆息，這就是典型的「失落的群體」，因為對現在局面不滿、看民進黨不順眼，所以願意接受「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甚至可以覺得過去恨了一輩子的共產黨也沒那麼壞，基於對民進黨不滿，去認為共產黨好。
李戡呼籲，這種言論「聽聽就好」，反正講的也不是事實。他說，中國言論自由的管控，沒親身經歷過，是沒發言權的。他想反問馬英九，若覺得中國很自由，那請問他有哪本書可以在中國出版？一句話就可以讓馬英九接不下去。他覺得，發言還是不要帶有情緒，不然講出來的話，真的沒什麼可信度。
「享受現在的言論環境卻還在抱怨，我確實無法理解！」李戡也指出，像兩年前中天電視台宣稱「被關台」，這些人過去絕口不提鄭南榕，但發現自己大事不妙，卻才瘋狂引用鄭南榕的言論自由，這很諷刺。他也問鄭竹梅，如何看待這件事？
鄭竹梅回應，如果連當初反對的人，現在都把言論自由當成主張，進而去強化他們自己的主張，或許正面一點去想，可以認為這樣的價值起碼已經被放在心裡？可以再進行更細緻的討論？她強調，沒有對此特別回應的緣故，就是認為可能只是個會變動的現象，到底有沒有個一致的核心價值，還需要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