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草】記者廖昱涵報導
《聯合報》先前報導「南海工作會議紀錄全文」，宣稱美國強迫臺灣研發生物戰劑，遭總統府駁斥為「捏造文件不實報導」，今（5）日也被台北地檢署認證會議紀錄偽造。前報導者副總編輯、《真相製造》作者劉致昕日前感嘆，以目前臺灣的現況，沒有什麼東西是與戰爭無關的，若只聚焦於天空飛的飛彈，可能忽視正在發生的入侵。他質疑，難道一定要等飛彈掉下來，才要正視中國的假訊息及宣傳已經滲透臺灣媒體的問題嗎？他也遺憾，這起事件中完全沒有看到聯合報有媒體自律或檢討機制出現。
《真相製造》及《烏克蘭的不可能戰爭》作者劉致昕（攝影／廖昱涵）
g0v 零時政府揪松團於 7 月 16 日舉辦「躺著也中槍！資訊砲彈下老百姓的生存之道」講座，探討面對假訊息及資訊戰威脅的應對方法。由「馬祖文化傳播交流協會」成員陳廷豪、台灣資訊環境研究中心 IORG 主持人游知澔、《真相製造》及《烏克蘭的不可能戰爭》作者劉致昕與談，由 g0v 揪松團輪值主席侯宜秀主持。
「觀察俄羅斯入侵烏克蘭這場戰役，能讓臺灣理解現代戰爭或入侵，到底包含哪些手法。」劉致昕認為，不論是經濟協定、語言、文化、課綱等等，只要獨裁或入侵者勢力能夠涉入的範圍，就應該視為一種影響受段，這是現代戰爭的基本框架，也才會明白臺灣自己的真正處境。
入侵前舖陳正當性、入侵後洗盡抵抗意志
劉致昕指出，仔細觀察雲端的情況，其實入侵有跡可循，有些人講的更直接：「這場大規模的侵略，就建立在資訊作戰之上！」早在 2021 年七月，俄羅斯總統普丁就已經發表了 7000 字的長文，為入侵打下基礎。
俄羅斯 5 大官媒，在入侵前一週就開始大量推播各式各樣的敘事，創造所謂「軍事行動」的合理性。劉致昕說，其實從去年一月、入侵前一個月開始，歐盟就已經偵測到烏克蘭境內的不實資訊快速增加，也提出正式警告。尤其光是在入侵前一週，就有多達 60 種類型的假訊息出現，俄羅斯官媒也藉此在網路上創造超過 400 萬按讚留言和分享。
劉致昕指出，開戰前的資訊戰主要建立合理性，開戰後則形塑很多烏克蘭人都在歡迎俄羅斯、或烏克蘭軍隊不堪一擊的形象。他說，俄羅斯資訊操縱目的是有所改變的，但都與其軍事行動緊密相連。
劉致昕舉例，像是最初俄羅斯軍人入侵時，都沒有帶著足夠的砲彈跟軍糧，因為他們覺得三天之內就會打贏了，他們帶更多的是勝利遊行的道具。因為當初俄羅斯士兵所接受到的訊息是，當他們的坦克開進基輔的時候，基輔會立刻投降、雙手歡迎他們。
赫爾松的「勝利遊行」（翻攝自劉致昕簡報）
劉致昕也分享，俄羅斯的資訊戰也會「虛實整合」。入侵後，俄羅斯想辦法進入烏克蘭在地網路，從事分裂。像最荒謬的是，俄羅斯間諜會假裝醉倒在路上，博取烏克蘭人關心，再藉此詢問有關避難地點、線上群組、軍民聯繫管道的訊息。之後開始在群組內散播假訊息誤導烏克蘭民眾，或者謊報俄軍訊息，讓烏軍成為俄羅斯空襲標靶。
在佔領區，資訊來源更是只有俄羅斯的聲音。被俄羅斯佔領的大城赫爾松，街上就曾出現過「勝利遊行」，宣稱烏克蘭人慶祝成為俄羅斯的一部分。但這些人後來被揭露，就是從克里米亞被運進來演戲的走路工。
烏克蘭抵抗假訊息：建立真實連結
面對俄羅斯資訊戰，烏克蘭如何抵抗？劉致昕舉例，馬里烏波爾（Mariupol）地方報紙「0629.com.ua」，原本寫些不痛不癢的地方新聞，但開戰之後，因為他們擁有 6 萬多人的地方臉書社團，這個平台變成了城市的戰爭紀實。
像是《紐約時報》一張講敘俄羅斯轟炸婦產科醫院，導致一名孕婦抱著肚子被用擔架抬出的照片，榮獲「世界新聞攝影獎」的年度照片。俄羅斯的媒體就控訴，這是由模特兒在攝影棚被拍下的假照片。而 0629.com.ua 就刊登了現場醫生的證言，打臉了俄羅斯資訊戰。
劉致昕也舉例，像是一個做手工蠟燭的烏克蘭媽媽，因為這個小生意所以擁有一個 20-30 人小社群，這些人彼此不認識，但在戰爭時，他們成為彼此查證假消息的幫手。還有一對每天晚上八點直播的烏克蘭父子，每天播放音樂、電影，成為一個不確定中的陪伴，也會在直播中互相交流網友所遇到的困難。特別的是，這對父子是從烏東搬來的，有過戰爭的經驗，更知道怎麼在戰爭時互助。
2023 年世界新聞攝影獎的年度照片，被俄羅斯媒體宣稱為假照片（截圖自世界新聞攝影獎官網）
「面對雲端的空戰，彼此的真實、可信任的連結是最關鍵的！」劉致昕建議，真實世界長出來的網路是對抗資訊戰的利器，而最難也最基本的，或許可以從自己的家庭群組開始做起。
資訊戰多有效？親眼見證布查大屠殺，俄籍親友仍嘲笑「烏克蘭自討苦吃」
資訊戰到底影響多深？劉致昕以一對布查 80 歲老夫妻為例，因為他們從俄羅斯搬來烏克蘭，所以俄軍並沒有對他們下手。但當他們打電話回俄羅斯的女兒報平安時，他們依然覺得「這是烏克蘭自己的錯」，也不肯相信布查大屠殺是真的。
另一名老太太，也是同樣被俄羅斯的親友嘲笑：「誰叫你要跟美國人在一起？就是你們是自討苦吃」等等。這都讓劉致昕感嘆：「資訊作戰、宣傳機器，在俄羅斯境內真的很有效！」
假訊息成為無煙硝戰爭
烏克蘭的事實查核組織 StopFake，也在盤點 3000 多條假訊息後，整理出俄國對烏克蘭資訊作戰的 7 大敘事及手法，包括：「烏克蘭是個失敗國家」、「貶低烏克蘭軍方跟地方防衛隊」、「任何條件下的和平都比對抗好」、「挑撥俄語和烏克蘭與人口衝突」、「挑撥烏克蘭和歐盟及北約合作機會」、「在各地操弄地方資訊戰」、「製造烏克蘭國內政治紛亂」。
劉致昕無奈表示，上述的敘事把烏克蘭換成臺灣、把歐盟換成美國，相信會讓大家都很熟悉。
曾經擔任記者的劉致昕也感嘆：「看到最近直接寫南海生化武器的新聞，我相當不確定說，臺灣的社會有沒有在乎這件事？媒體做出不該做出的事情，大家在意嗎？」
對於社會用「不意外」來帶過這個問題，劉致昕很無法接受。他疾呼：「我們難道一定要等飛彈掉下來才要正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