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冒牌市長紐約州長幕僚遭中國收買 面對中國間諜台灣有法可防嗎

發佈時間 2024/9/9 09:58:15
最後更新 2024/9/11 05:55:47

【沃草】記者廖昱涵報導

近來,宛如諜報電影般的誇張情節,在真實世界上演,不論是知名反共學者暗地向中國打小報告、菲律賓假市長、紐約州長幕僚遭中國收買,這些都讓全球開始意識到中國間諜的嚴重性。

台北地院也在七月底出爐首件《反滲透法》判例。花蓮縣海峽兩岸少數民族交流協會理事長李尚典、少數民族協會總幹事郭佩金,接受廣西台辦資助,替中國國民黨立委鄭天財助選,一審宣判有罪,但最重者僅判 5 個月。

在美國有著《外國代理人登記法》的法治工具,能事前防禦。而面對中國滲透第一線的台灣,國安五法、《反滲透法》夠用嗎?為什麼中國國民黨還想要趁機改回來?

中國間諜近來在全球起訴案例不少,左起為紐約州長前幕僚孫雯、菲律賓前市長郭華萍、知名海外反共人士王書君(製圖:沃草)

中國人冒用身份當上市長 「郭華萍」們成菲律賓政治破口

郭華萍(Alice Guo)原為丹轆省班班市市長,這是一個人口近 8 萬、相當於台灣一個鄉鎮市規模的小城。她因涉入一起中國詐騙集團案件遭調查,不過她的生長背景成謎、總是以「我不知道」回答個人基本資訊,被指控是中國間諜,引發全球關注。

郭華萍雖宣稱,自己不是在醫療院所出生,才會 17 歲才去補出生登記。並強調父親也是菲律賓人,而她是和女傭生下的私生女,在養豬場長大、高中前完全在家受教育。不過,她無法回答出教育機構名稱和學習計畫,其父親也在商業記錄中被確認為中國人。

尤其,國家調查局資料更指出,郭華萍竟和另一位中國籍、12 歲時使用中國護照入境的 Guo Hua Ping 指紋完全相符。

郭華萍競選市長期間(圖片取自:Alice Leal Guo YT)

毛骨悚然的是,根據郭華萍競選市長時所提交的出生資料,當時還有另一位幾乎同名的 Alice Leal Guo,但他們的登記的照片卻顯然是不同人。目前,菲律賓政府也重金尋找被冒用身分的本尊。

郭華萍的姊姊在審訊後,坦承自己是偽造菲律賓身份的中國人,表示和郭華萍及其名義上的父親郭簡忠沒有血緣關係,所有文件都是由郭簡忠提供。

造假身份文件,在菲律賓並不少見。據報導指出,菲律賓國家調查局在 2018- 2019 年期間,至少發現 200 名中國人偽造菲律賓出生證明,近來又發現近千份中國人註冊的假文件。菲律賓恐潛藏上百個「郭華萍」,正在伺機而動。

工作 10 年的同事,居然是間諜?紐約州長前幕僚成中國代理人

美國紐約州州長侯可(Kathy Hochul)前副幕僚長孫雯(Linda Sun),及其丈夫胡驍(Chris Hu),因涉及擔任中國代理人被捕。孫雯出生於中國、5 歲移民美國,14 年前開始在紐約州政府工作,2016 年起受中國領事館指揮辦事。胡驍則負責處理數百萬美元的回扣。

孫雯曾多次介入台灣官方與紐約州政府交流,也成功阻撓前總統蔡英文與時任州長會面。除此之外,更大膽向中國提供美方內部文件、掩護中國官員秘密參與不公開會議、避免紐約州長發言提及新疆、偽造公文邀請中國官員赴美等。

2019 年孫雯參加當地中國團體舉行的抗議蔡英文來訪活動(圖片取自:起訴書)

孫雯一直向中方邀功,表示自己「防堵台灣滴水不漏」,也宣稱有次看到幕僚把台灣寫成「國家」,被她立刻糾正。中方也盛讚孫雯是「最重要的樞紐」。

夫婦倆替中國辦事,藉此得購入紐約上億豪宅、夏威夷千萬的公寓、法拉利等多部跑車,以及私人廚師所料理的南京風味鹽水鴨。他們在中國的家人,也因此獲得工作機會。而這些利益都未向美國政府申報。

紐約東區聯邦檢察官皮斯(Breon Peace)痛斥孫雯夫婦:「被告在紐約州府擔任要職,表面上為紐約人服務,但實際上是在促進中國政府和中共的利益。」FBI 代理助理主任柯蒂斯表示:「孫利用她在高層中的影響力,祕密推動中國議程,直接威脅到美國國安。」

假反共真間諜 知名學者竟是中國臥底

在 2003 年入籍美國、現年 75 歲的王書君,過去以反共海外人士聞名,曾自述因六四事件感到悲憤決心與中共獨裁者決裂、奔赴被譽為民主自由人權的美國。如今卻以「中國間諜」的身份被全世界所認識。

至少從 2006 年起,王書君利用反共團體「紀念胡耀邦趙紫陽基金會」的職務之便,依照中國指示去親近香港、台灣、西藏、新疆、法輪功等民主運動人士,並透過 email 的「草稿」功能,讓同樣持有帳密的中國情報人員,閱讀相關監控報告。

起訴書中也提及,被王書君標記為「香港第一號異見人士」的香港前支聯會主席、人權律師何俊仁,在一次 2016 年的對談中被套話。王書君向中國特務表示,已經問了「必要的問題」,並得到「誠實」回答。何俊仁在 2021 年被以香港《國安法》入罪,關押至今。

王書君一開始否認與中國情報人員有交流,直到聯絡方式曝光後才坦承幫忙搜集情資,但他辯稱這些都是公開資料。其律師則宣稱,王書君之所以與中國交涉,是為了傳遞民主自由思想、顛覆中國政府。

以推動中國民主化為宗旨的「紀念胡耀邦趙紫陽基金會」,王書君的名字仍掛在創辦人中(圖片取自:紀念胡耀邦趙紫陽基金會)

現年 75 歲的王書君,「密謀充當外國代理人」等罪名成立,恐面臨最高 25 年的重罪。至於和他配合的 4 名中國情報人員,仍然逃亡中。

事前預防的《代理人法》

美國早在 1938 年就訂立《外國代理人登記法》,簡稱為 FARA。當時正逢第二次大戰期間,為了打擊納粹德國在各個領域的侵略性宣傳,要求以「政治或准政治身份」代表外國利益的代理人,公布其與外國政府的關係、相關活動和資金訊息。

FARA 的精神在於「事前預防」與「事後追懲」,在不違反民主的前提下將外國勢力「透明化」,然而並沒有限制外國代理人繼續活動,就如同置入性廣告只要揭露即可。

澳洲也在 2018 年也接棒立法。中國對其政治、經濟嚴重滲透下的「亡國感」,到 2016 年澳洲工黨議員鄧森(Sam Dastyari)收受中國政治獻金醜聞被揭發時,才正式引爆。

當時澳洲苦於無法制裁新型態的中國威脅,首相滕博爾(Malcolm Bligh Turnbull)正式向國會提交代理人法草案,最終以 39 : 12 的壓倒性票數通過。連民調也顯示,有 6 成民眾支持。

台灣過去一度要修「代理人法」,但最後無疾而終(資料照,攝影/廖昱涵)

面對中國間諜滲透,台灣有什麼相關法制?

回到台灣,在 2019 年起,面臨中國滲透第一線的台灣,終於開始了一波國安修法。

首先登場的是「國安五法」,包括:

  1. 《刑法》:將中港澳與境外敵對勢力納入外患罪
  2. 《國家機密保護法》:延長涉密人員出境管制年限
  3. 《國家安全法》:納入網路共諜行為、加嚴「為中共發展組織」刑責、退休軍公教當共諜可取消月退俸
  4. 《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兩岸政治協議需經國會及公投雙門檻
  5. 《兩岸人民關係條例》:政務副首長及少將以上不得參與中國政治活動、妨害國家尊嚴

隨後,台灣也開始有《代理人法》的立法呼聲。台灣基進與時任民進黨立委尤美女、余宛如、鍾佳濱、王定宇等人合作「境外勢力影響透明法」,要求代理人進行登記,達到事前預警效果。

尤美女就指出,《國安法》中的滲透行為條件嚴苛,大家都知道紅色滲透但苦無證據。即使起訴到最後定讞也要拖上幾年,但對民主的傷害卻早已造成。她說,為及時防範,讓境外代理人「公開透明」非常重要。

該法遭到中國國民黨強力杯葛,甚至不讓當時的行政院長蘇貞昌上台進行施政報告。時任黨團總召曾銘宗形容:「這是如同香港送中《逃犯條例》般的惡法。」後續也遭中國國民黨、親民黨以議事程序杯葛,據統計相關版本光是在程序委員會排審進入委員會前,就遭到 10 次以上的退回與擱置。

最終,民進黨團認為「登記制」效果有限,於是改採加強「禁止行為」的《反滲透法》替代,「境外勢力影響透明法」成遺珠之憾。該法在中國國民黨不願進議場下逕付二讀,三讀時中國國民黨立委們於議場靜坐不表決,並高喊:「戒嚴復辟、綠色恐怖」。最終,該法於 2020 年公布實施。

《反滲透法》規範「一個條件、五種行為」,必須在「接受中國指示、委託或資助」的前提下,進行「提供政治獻金、受指示助選、法令政策遊說、破壞集會遊行、或散播假訊息干擾選舉」等行為才會受罰,並不會處罰個人言論或思想。

時任民進黨立委管碧玲就解釋,整部法沒有任何侵害人權的條文,其實都是在《集會遊行法》、《選罷法》、《遊說法》、《刑法》中明定的違法行為,只是若由境外勢力委託而做,就加重其刑。她砲轟反對的國、親兩黨:「每個條文罰的,都是現有法律裡面就違法的行為,為什麼還要說謊抹黑?」

為反對代理人法,中國國民黨曾霸佔主席台杯葛總質詢(資料照,攝影/廖昱涵)

到了今(2024)年,以長期關心中國資訊戰的民進黨立委新科立委沈伯洋為首,也提出《兩岸條例》修法,加強立委赴中納管機制。

由於目前,政務官、縣市長、大多數基層軍公教去中國前均須報備,但掌握許多機密的立法委員,卻欠缺風險管理機制。該法與「境外勢力影響透明法」宗旨相似,以「公開透明」為重點,規定立委與中港澳特定黨政軍等特定團體接觸時,應申報接觸對象及往來內容。

不過新一屆的國會,由於民進黨並未取得過去人數過半優勢,只能無奈遭中國國民黨與民眾黨聯手退回多次。

國安法律的未來?中國要求「排除障礙」、國民黨發難修法

國安五法及《反滲透法》上路,但卻因實務偵辦困難、法官缺乏國安意識等,屢屢出現共諜案輕判的狀況。

國防部智庫「國防安全研究院」國防戰略資源研究所長蘇紫雲就曾在公聽會分析,臺灣判間諜案平均僅判 18 個月、約莫一年半,然而歐美間諜案平均判 230 個月,相差 12 倍,臺灣刑期明顯偏低。

根據檢調去(2023)年底統計,上次總統立委大選涉《反滲透法》有 85 案、被告 155 人。而這樣的數字與社會感受到的滲透程度,似乎有所落差。尤其,沈伯洋過去也曾指出,《反滲透法》在於選前才發生作用,但中國的影響其實無所不在。

中國國民黨總召傅崐萁在花蓮餘震不斷時,仍帶領黨籍立委赴中(取自:傅崐萁臉書)

新上路的國安五法、《反滲透法》正努力與司法體系磨合中,力道還備受質疑,不過新一屆藍白過半的立法院,立刻出現了廢除的呼聲。

中國國民黨前總統馬英九在四月初拜會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後,立刻拋出《反滲透法》的修法訴求,黨主席朱立倫也加碼批評「國安五法」,都宣稱國安法律侵害人權。中國國台辦也接棒抨擊:「反滲透法是製造綠色恐怖的惡法。」

緊接著馬英九之後,中國國民黨總召傅崐萁也率 17 名、遍佈各委員會的黨籍立委,會見中國政協主席王滬寧。事前就傳出,中方期許目前身為最大黨的國民黨,在立法工作上為「兩岸發展排除障礙」。

雖然中國國民黨駁斥配合中國修法傳聞,但對比黨內動作頻頻,國安法律的未來似乎令人擔憂。